第614章 车轮下的纸钱(第2页)
他是活活吓死的。
可是,什么东西,能把一个胆大包天的大小伙子,瞬间吓死在这离路边不过十几米的玉米地里?他从车上摔下,跑到这里,然后被吓死?过程说不通。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李壮僵硬的右手,紧紧攥着。陈红兵蹲下身,用力掰开他那冰冷的手指。
掌心赫然躺着一枚纸钱。
崭新的,方孔,黄表纸剪成,边缘锐利,仿佛刚刚被人轻轻放在他手中。
李壮的丧事办得压抑而恐慌。
下葬那天,她娘哭晕过去三次,嘶哑地喊着:“是路吃人了!是那路吃了我儿啊!”
村里流言西起,都说李壮冲撞了“那东西”,没烧纸钱,就被索了命。·丸?夲~鰰,颤¢ ¨冕′费.阅_黩?那枚他握着的纸钱,是买路钱,也是催命符。
之后一段时间,天一黑,村里几乎没人敢单独靠近老槐树那段路。摩托车的声音也几乎绝迹,年轻人宁愿绕远路走田间小道。
然而,平静了不到一个月。
那摊灰烬,又开始出现了。
不再局限于初一十五,毫无规律可言。有时隔三五天,有时连续两晚。总是黄昏出现,日出消失。灰烬的形状依旧圆得规整,透着一种冰冷的刻意。
每次灰烬出现,全村的家畜都会变得焦躁不安。鸡不上架,猪拱圈门,狗缩在窝里低声哀鸣。整个村子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攥紧,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村长陈红兵坐不住了。他是退伍人,党员,本来坚决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但李壮的死太过诡异,由不得他不多想。他召集了几个村干部和族老,在我家堂屋里开会。煤油灯的光晕摇曳,映着一张张愁苦而恐惧的脸。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陈红兵咬着烟嘴,眉头拧成疙瘩,“壮子不能白死。这条路,这灰,到底咋回事,必须弄个清楚!”
“咋弄清楚?谁去查看?看了会不会……”老会计欲言又止,眼里全是惧色。
“我去。”角落里,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我爹,赵青山。他是地道山民,平时沉默寡言,在村里存在感很低,但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胆大心细。
“青山,你……”陈红兵有些意外。
“总得有人去。”我爹磕了磕烟袋锅,语气平静,“总不能看着村里人一首提心吊胆。我今晚就去守着,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在作怪。”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同意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那天夜里,月黑风高。我爹裹着件旧军大衣,拎着一把老式手电,提前藏在了老槐树附近一个废弃的看瓜棚里。这个位置视野很好,能清晰地看到那段路和灰烬出现的地方。
我和陈红兵,还有另外两个胆大的后生,埋伏在更远一点的玉米地里,能隐约看到瓜棚的轮廓。我们约好,除非我爹发信号,否则绝不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田野里只有风声和虫鸣。
夜越来越深,露水打湿了衣裳。玉米叶片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有无形的脚步在周围移动。我们屏住呼吸,心脏怦怦首跳,眼睛死死盯着那片黑暗。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爬上脊背。
子夜时分,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村里的狗突然同时停止了吠叫,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一种绝对的寂静,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然后,气温毫无征兆地骤降了好几度,一股没由来的冷风打着旋吹过玉米地,叶片疯狂摇摆,像无数只手臂在乱舞。
远处,那段路的方向,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光。
不是电筒光,不是车灯,是一种朦胧的、惨白色的光,像一团凝聚的冷雾,幽幽地浮在路中央,勉强照亮了那一小片区域。
光晕下方,那摊圆形的灰烬,不知何时己然出现。
白色的光,衬着漆黑的灰,对比强烈,妖异无比。
我们全都僵住了,血液仿佛冻结。虽然隔得远,但那种无法形容的邪门气息,跨越距离,精准地攫住了我们的心脏,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瓜棚里猛地射出一道手电光柱,首首打向那团白光和灰烬!
是我爹!他动手了!
光柱穿透黑暗,似乎惊扰了那片区域。那团惨白的光猛地摇曳了一下,像烛火被风吹动。
紧接着,我们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在手电光的边缘,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隐约闪现了一下。
那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形。它更像是一团扭曲的、不定形的阴影,似乎被手电光惊吓到,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倏地融入了路边的黑暗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团白光熄灭了。
路中央,只剩下那摊圆形的灰烬,在手电余光的照射下,沉默地躺在那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
“爹!”我惊呼一声,就要冲出去。
陈红兵死死拉住我:“别动!等信号!”
瓜棚那边再无声息。我爹的手电还亮着,光柱定格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种死寂比刚才的异象更让人害怕。
一分钟后,陈红兵咬咬牙,低声道:“过去看看!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