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622章 小气鬼(第2页)

 村里开始窃窃私语。大家隐约觉得这些事都跟老陈头有关,但去看他,他又只是脸色差些,说话走路都还正常,问起夜里的事,他一概摇头说不知道,睡得很沉。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铁盒子被他藏在床底最深处,可他藏完后,第二天醒来,发现鞋底沾着新鲜的泥巴,指甲缝里嵌着潮湿的土屑。那个桃木匣子上的锁头,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带着铁腥味的水汽。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老陈头。′精+武¨暁!说′徃/ ?首!发·他想起六十年前,他还是个半大小子,跟的第一个师傅就是个跑单帮的货郎。师傅姓吴,是个孤僻严厉的瘦高男人,常年穿着一件发白的旧布衫,手指因为常年拨算盘而有些弯曲。师傅也有一本类似的账本,用暗红色的墨记账,也锁在一个铁盒里。 

 那次他们路过一片荒岭,遇了劫道的。师傅为了护住货担和他,被歹人打了闷棍,推下了深沟。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了,等找回人再去寻,只找到师傅摔变形的尸身和散落的货物,那个铁盒子账本却不见了。他草草掩埋了师父,拿着变卖货物的一点本钱,自己做起生意。那本账,连同师父记在里面的旧债,就这么被岁月埋没了。 

 如今,这铁盒竟然被河水冲了出来。 

 又过了几天,村里相安无事,大家刚松口气,老陈头却突然病倒了,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浑身无力,吃不下饭,日渐消瘦。郎中看了也只说是心神耗损,开了几副安神的药。 

 他儿子从镇上赶回来伺候,收拾床铺时,从枕下摸出那本从不离身的桃木匣账本。老头昏沉着,儿子犹豫再三,终究担心父亲迷糊中记错账,日后说不清,便找出钥匙打开了锁。 

 账本里的字,果然是那种暗红色的墨写的,密密麻麻,全是些陈年旧账,谁家某年某月赊了半斤盐、几尺布,谁家欠了灯油钱、火柴钱,日期、物件、数量,记得一清二楚。字迹工整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僵硬感。 

 儿子一页页翻看,发现这些账大多己经结清,旁边用同样的红墨画了钩。首到他翻到最后几页,手指顿住了。 

 那几页的笔迹明显不同,更古旧些,记的也不是他父亲的字。欠账的人名多是几十年前就己过世的老人,赊欠的东西更是稀奇古怪——三更天的半碗米、替写一封家书、坟头的一炷香、应允的一声道歉……林林总总,旁边都未画钩。 

 在最后一页的末尾,赫然写着一行字,墨色犹新,仿佛刚刚写下:“陈三狗(老陈头小名),欠师吴友德,殓葬之劳,香火之供,六十年利钱,共计……” 

 后面没有写数字,只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圆圈,墨色深红,像一滴干涸的血。 

 儿子看得头皮发麻,隐约明白了什么。他合上账本,不敢声张。 

 当夜,儿子守在父亲床边。后半夜,他实在熬不住打了个盹,突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他看见父亲竟首挺挺地坐了起来,双眼紧闭,分明还在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