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量米问阴
最怪的是米。
起初是村西头永良叔家的怪事。永良叔婆娘早逝,独自拉扯儿子小豆。小豆十六岁,在镇上读高中,暑假回来第二天就病倒了。不是大病,就是浑身发懒,吃不下饭,一天天消瘦,脸色蜡黄,镇卫生院查不出毛病。
“怕是丢了魂,或者撞了煞。”我八十岁的姑婆,村里最老的老人,瘪着嘴告诉我,“永良急得没法,前晚偷偷‘量米问阴’了。”
“量米问阴?”我没听过。
“老法子喽,现在没人敢弄,邪性。”姑婆摆摆手,不肯多说。
隔天晌午,我在永良叔家帮忙。小豆昏睡在里屋竹床上,气息微弱。永良叔蹲在门槛上抽烟,眼圈泛红。
“叔,小豆咋样?”
他摇头,猛吸一口烟:“医院说没病,就是虚。虚个屁!壮得跟小牛犊一样后生,几天就成这鬼样?”
灶房里,半锅白粥凉透了。永良叔忽然站起来,走到米缸前,是个旧的陶缸。他掀开木盖,盯着里面满满的米,眼神恐惧。
“米又少了……”他喃喃道。
“什么?”
他像被惊醒,慌忙盖好缸盖:“没……没啥。”
那天下午,我在溪边遇到儿时玩伴阿惠。她嫁到邻村,回来帮娘家割稻。我说起小豆的病和永良叔的古怪。
阿惠脸色微变,西下看看,压低声音:“良叔是不是在‘问米’?”
“好像是叫‘量米问阴’?”
“对!就是那个!”阿惠扯着我走到远离溪水的竹林边,“邪门得很!我听我太婆说过,这是以前人遇上横事、查不出缘由,用来问鬼神、找根源的老法子。但请神容易送神难,弄不好要出大事!”
“怎么弄?”
“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就是拿碗量米。深更半夜,在灶房弄。量一次,问一次。但量出来的米,每次数目都不一样!听说……听说那米是用来‘喂’东西的……等米量不出问题了,事就解决了。`h/u~l¨i*a!n^b!o′o-k?.^c+o_m-但过程中,屋里会一首少米,而且……”阿惠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暗处有东西在盯着你,等着吃那点‘问阴米’。”
她接着说:“太婆说,那米量的是阴间的事,所以叫问阴。量一次米,就是问一次阴间路。米少了,就是有东西拿走了‘问路钱’。但谁也不知道请来的是什么东西,最后又要付出什么代价。老一辈都说,这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不吉利,早就没人用了。”
我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想起永良叔盯着米缸的恐惧眼神。
当晚,村里停电了。山村里没路灯,天一黑,浓墨般的黑暗压下来,蛙鸣和虫叫都显得遥远。我打着手电去给永良叔送阿惠家给的草药。
他家的瓦房孤零零在山脚,灯光昏暗。永良叔坐在堂屋,对着盏煤油灯发愣。灶房黑着。
“叔,药放这了。”
他嗯了一声,没抬头。我却注意到,他脚边放着一只粗瓷碗,就是那种最普通的蓝边饭碗,里面空荡荡。旁边还放着一根旧式的木尺。
我心头一跳,隐约觉得那碗和尺,就是用来“量米问阴”的工具。
“小豆睡了?”我没话找话。
“睡了。”他声音干涩。
沉默。只有灯芯噼啪响。黑暗从门外、窗外漫进来,屋里空气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我总觉得那黑黢黢的灶房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等待着。
突然,里屋传来小豆一声模糊的呻吟。
永良叔像被针扎了,猛地跳起冲进去。我跟到门口。小豆还在睡,只是眉头紧锁,额头上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