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量米问阴(第2页)
永良叔探了探儿子额头,给他擦汗,手在发抖。他盯着儿子惨白的脸,眼神绝望,又慢慢变得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转身出来,没看我,径首走向米缸。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决心,掀开盖子,舀了满满一碗米。米是普通的大米,晶莹饱满。
他端着那碗米,走到八仙桌前,放下。又拿起那根木尺,手抖得厉害。
煤油灯的光晕黄,只照亮桌子一圈,把他身影拉得细长扭曲,投在墙壁上,晃动如鬼魅。西周安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了。*天/禧′晓*税`蛧_ !哽?欣′蕞·快-
他开始量米。
动作僵硬,透着难以形容的诡异。他用木尺小心地刮平碗口,确保米粒与碗沿齐平,不多一粒,不少一粒。极其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个神圣又邪恶的仪式。
量好,他盯着那碗米,嘴唇哆嗦,用极低极低、含混不清的声音念叨着什么。像在问话,又像在乞求。
我屏住呼吸,后背寒气首窜。屋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几度。
他念叨完,就死死盯着那碗米,一动不动。
几分钟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他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紧张。犹豫着,伸出手,似乎想再把米倒回缸里。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那盏煤油灯的火焰猛地向下一压,几乎熄灭,屋里霎时一暗,随即又亮起,却变得绿油油的,映得人脸发青。
几乎同时,我清晰地听到“沙”的一声轻响。
极其轻微,像是什么细碎的东西摩擦了一下。
来自那只碗。
碗口那被刮得平平的米面,中央的位置,凭空陷下去一个小坑!仿佛有一颗看不见的头颅,曾埋进去呼吸了一下。
永良叔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怪响,眼珠凸出,死死盯着那个小坑,脸上血色褪尽。
他颤抖着,再次拿起木尺,去刮平碗口的米。这一次,他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尺子。
刮平后,碗里的米,肉眼可见地少了一层!
他量了一下尺子,脸色惨白如纸。
他又开始第二次问。声音更抖,更含糊。
然后,再次盯住米碗。
煤油灯的火苗又一次不正常地跳动,拉长,扭曲。
“窸窣……”
又是一声微不可察的细响。
米面中央,再次出现一个小坑。比上次更深些。周围的米粒似乎微微发暗、发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舔过、嗫咬过,吸走了精气。
永良叔几乎崩溃,再次刮平米。米又少了一层。
他量着尺子,看着那刻度,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东西。汗珠从他额头滚落,砸在桌面上。
他还要进行第三次。
我浑身冰凉,牙齿打颤。我终于明白了“量米问阴”是什么。它就是一场在阳间与阴间缝隙进行的、无声的、恐怖的交易。你用米——人间的烟火气、活命的根本——去问路,去祈求。而每一次量米,每一次询问,都有个你看不见、摸不着、感知不到具体形状的“东西”,在和你互动。
永良叔进行了第三次。米面再次无声陷落。
他刮平后,碗里的米只剩一半了。他看着那刻度,突然瘫软在地,发出呜咽声,像是得到了某种“答案”,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他连滚带爬冲向里屋。
我僵在原地,目光无法从那只碗上移开。碗里的米似乎比刚才更灰暗了。
突然,我眼角余光瞥见灶房门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不是具体的形,而是一种“存在感”,一种难以言喻的“注视”,贪婪、冰冷、耐心。它还在!它没走!它还在等着下一次的“问米”!
我魂飞魄散,几乎是逃出了永良叔家。
跑回姑婆家,我脸色肯定很难看。姑婆没睡,在摸黑纳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