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711 一如往常......  (第3页)

“既然如此,”温简言看了他一眼,接话道,“我们就不能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走!”

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加快速度,在两侧庞大歪斜的建筑物间一路向前狂奔。

忽然,温简言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道一旁,忽然一顿。

一个膝盖那么高的小小神龛,神龛中,供奉着一尊菩萨像,它盘腿坐在莲花之上,三张面孔朝向不同的方向,手中捧着奇特的法器和头颅,明明应该是慈悲的笑脸,但因其抬起的双眼,和大张的瞳孔,而显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邪菩萨。

无论是这个副本中的“文婆”,还是那个曾在小镇中被阿元唤作“阿妈”的老太婆,都是它的信徒和追随者,而它,也是那一切用来分割、镇压、限制神明的黄铜道具的源头。

“别看它!”温简言捉住巫烛的手腕,“我们继续走!”

绕过一个街角,一尊邪菩萨铜像又出现那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比上一尊要高出不少。

黄铜面上,慈眉善目。

众人加快步伐,目不斜视,从它面前快步跑过。

两侧的建筑物向中间倾斜的越发厉害了,像是下一秒就要倾覆而来一样,眼前狭窄的弯曲小路却像是没有尽头似得,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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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第三尊菩萨像出现了前方放不远处。

错觉已变成既定事实。

这一次,它已有一人多高。

那张三张神态不同的菩萨面对着不同的方向,但每一张都栩栩如生,无论他们站在哪一个角度,都能感受到它的注视。

在这诡异的氛围之中,所有人都觉察到了不对劲。

“不对,我们经过的一直都是同一尊菩萨像,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黄毛环视一圈,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焦躁和慌张,“只要每绕一圈,它就会变大一点!”

更糟糕的是,它每变大一点,看上去就会比之前生动几分。

最开始还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雕塑偶像,但现在,五官间却莫名产生了令人心头发凉的一股子活气。

如果继续向前,它迟早超出控制。

可是,难道他们就能在原地停留吗?

数量庞大的青蛙卵在他们身后汇聚成河流,几人驻足了不过短短几秒,黏糊糊的河流就已经循迹而至。

不过短短几分钟,它们已然从卵膜中完全孵化,长出了苍白湿粘的腿和手臂。

明明是人的身体,但却顶着青蛙的脑袋。

大而凸的、布满黏液的呆滞双眼从头顶注视着他们,身上裂开红色的膜,里面是密密麻麻如卵泡般的眼珠,人样的嘴巴张开闭合,发出了青蛙的声音:

“呱呱。”

“呱呱。”

“呱呱。”

与此同时,周围的纸人也一点点地从阴影的掌控中挣脱,它们沐浴在愈盛的浓烈红光之中,面带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微笑,迟缓、但却无可动摇地向着这个方向走来。

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眼看事态正在一点点走向失控的边缘,忽然,没有任何预兆,一道尖锐的轰鸣从一旁碾压而来——

所有人都是一惊,反射性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白光撕开黑暗,扎得人眼睛生疼,他们不得不抬手挡在眼前,好挡住那过分刺眼的光线。

轰隆!!!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巨响,一侧的大楼被从外部猛地撞开,尘土飞溅,砖块四散。

众人这才看清,是一列轰鸣着的火车冲入面前。

和他们先前乘坐的列车不同,它的体积要小上整整一圈,虽然仍然是老旧的样式,但表面却被漆上了明亮的颜色,看起来好像一个大型的玩具火车。

青蛙人被撞倒一片,苍白的肢体咕叽咕叽地被卷入车轮下方,黏糊糊的浆液随之炸裂开来,糊在地面上。

黄毛的视线落在车身上,愣住了。

他认出了它。

这是……梦幻游乐园副本中的疯狂小火车?可是,它为什么会……

车还没停稳,被涂满青蛙浆液的列车门被从内部打开。

紧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蓝发垂在肩上,侧脸线条凌厉尖锐。

“碧蓝姐……?”黄毛怔怔望着她,忽然眼眶一热,他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碧蓝姐!!!”

云碧蓝单手抵着门,挑起一边的眉毛,在那张苍白冰冷、已经丧失活人气息的脸上,露出一如往常的笑:

“是我。”

她侧过身,让开通路:“上车。”

*

空气中浮动着腐败又浓烈的花香,在腥甜的铁锈味中被催得越发粘重,像是要永远地、长长久久地附着在皮肤、渗入到骨髓中一样,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血。

地面上是大片大片的鲜血。

它们自预言家的喉咙涌出,粘稠的、干涸的、暗红的血,在地面上淤积成触目惊心的红。

鼻息间,萦绕着死亡冰冷的气息。

“不。”

闻雅不由自主地缓缓上前一步,

她只觉得眼眶发涩,苍白的嘴唇颤抖开合,但却只能发出一个重复的单音节,轻得几乎听不到,

“不……”

不会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不由得再次上前一步,可脚下的步伐却发着软,像是踩在云端上一样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实感。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脚步声戛然而止。

闻雅怔怔地扭头看去,看到了从后方匆匆赶来的雨果和橘子糖二人。

橘子糖的视线越过闻雅,落在后方的苏成身上,瞳孔因震惊而倏地扩大。

雨果的表情沉了下去,他大步上前,来到苏成的面前蹲下,用手触摸他的脖颈。

很快,他站起身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们来的太晚了。

苏成脖颈处的皮肤已经完全冰冷,脉搏死寂一片,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死亡早已在众人到来之前,就已经悄然而至。

药石罔医,无可挽回。

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像是世界都随之哑然。

他们的目光落在布满荆棘的废墟中间。

血红色的小花在上面开得极盛,像是饮饱了鲜血,红得刺眼。

它们生长在已经死去的预言家身边,绕着他的头顶,像是殉道者戴着他的冠冕。

“…………过去多久了?”橘子糖咬紧牙关,神情晦暗。

“足够久了,”雨果的目光在橘子糖身上停留一瞬,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直接开口说道,“你的天赋不会起作用的。”

橘子糖现在天赋已经透支到极限,哪怕是几秒的回溯,都会带来无可挽回的后果。

而现在他们面临的,是长达数分钟、甚至是数十分钟的时间间隔。

这是哪怕一换一都做不到的天堑。

瞬息可逝,但却已经能划开地狱与人间。

所有能改变这一结局的人都被亲自支开,能够观测未来的预言家,就这样堵死了所有的求生可能,让自己成为了所有人中唯一的独行者。

从刚才开始,陈澄就始终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

他定定盯着苏成的尸体,双眼一眨不眨,眼底充斥着幽微难明的情绪。

忽地,他开口了:

“这家伙就这么把所有人都轰走,自己一声不吭,心甘情愿地送死了?”

“放屁,我才不信!”

“让开!”

说着,陈澄猛地大步向前,步伐带风,抬手无礼地挥开其他人。

就这样,他如入无人之境般冲到了苏成的面前。

陈澄弯下腰,开始在苏成的尸体上粗鲁地摸索着。

翻开身上的每一个口袋,试图搜寻对方留下的任何线索——

“陈澄……”闻雅上前一步。

陈澄充耳不闻。

的确,他和塔罗师本人并无太多交集,连交谈都很少,在副本之外见过的短短几面,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算得上乏善可陈。

但是,他们却以对手的身份,参加过同一场前十选拔赛。

兵刃相向、剑拔弩张。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了解的自己的对手。

在那个副本中的塔罗师,看似温和的外表下,却是对敌人和自己都一视同仁的狠辣无情。他的一切举动、做出的一切选择、全部都为了达成目的服务——这是绝对目标导向的功利主义,不计任何手段和代价,甚至将自己也看作可被牺牲的存在。

他能冷漠地杀掉挡路者。

也会在最后的关头,为了某个不知名的执念,毫不留恋地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这种人,是不会就这样默默无闻、毫无来由地自杀的。

除非……这是必要的。

忽然,他猛地停下动作。

陈澄垂下眼,目光落在预言家跌落在一旁的、已然冰冷僵硬的手指上。

他伸出手,将对方的手掌抬起,一点点地掰开。

啪嗒。

从他失去生气的苍白手指间,一张被攥得皱皱巴巴的纸坠下,跌在冰冷粘稠的血泊之中。

陈澄俯身将它捡起,展开,铺平。

那是一张被鲜血浸染,面目全非的塔罗牌。

——也是预言家留下的最后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