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集:会讲故事的伤痕

会讲故事的伤痕

 晨光透过西南古镇博物馆的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默捏着那封投诉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纸页上“亵渎”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墨迹几乎要洇透纸背。

 “教授模样的游客?”他抬头看向运营部主管,对方正抱着文件夹,额角沁着薄汗。

 “是的陈总,昨天闭馆前留下的,说是姓顾,来自省城的大学。”主管翻开记录册,“他在唐三彩马展台前站了快四十分钟,当时就跟讲解员吵起来了,说我们的复制品‘伪造缺陷’。”

 陈默起身走向展厅。触摸展区的玻璃墙后,那匹枣红色的三彩马正静静立在射灯下。鬃毛处的裂痕确实扎眼——琥珀色的釉面从脖颈延伸到背脊,像道凝固的闪电,末端微微凸起,是复制品团队用特殊树脂模拟的金箔修补痕迹。

 “把它搬到我办公室。”他对着对讲机说。转身时,瞥见玻璃倒影里自己的脸,眼角那道小时候爬树摔的疤,在晨光里若隐隐现。

 一、裂痕里的签名

 办公室的白墙上,陈默把投诉信和两张照片钉在一起。左边是唐三彩马真品的窑裂特写,泛黄的老照片里,裂痕处的金箔在放大镜下像撒了把碎星;右边是修复师的工作照,戴着手套的手指捏着镊子,正将微米级的金箔贴在裂痕边缘。

 “这道窑裂是先天的。”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给那位素未谋面的顾教授解释。三年前为了复制这匹马,团队特意去省博物馆看真品。老馆长指着后腿的裂痕说,唐代窑工有个规矩,烧出带裂的瓷器不能扔,得用金箔补上,再在修补处刻自己的名字。“这叫‘金缮’,是对手艺的诚实。”

 钢笔在信纸上洇开第一滴墨。陈默想起父亲当年补碗的样子。老家那只青花碗从房梁掉下来,沿口磕掉一小块,父亲蹲在灶台前,用竹篾条细细缠了三道,再抹上桐油。“补过的碗才好用,知道疼惜。”那时他总嫌难看,直到后来在博物馆看到宋代的“锔瓷”展品,才明白那些金属铆钉不是补丁,是器物的勋章。

 信写到一半,实习生小张敲门进来,手里举着个相框:“陈总,这是复制品团队刚送来的,说是找到工匠刻名字的地方了。”相框里是张显微镜下的照片,三彩马鬃毛裂痕末端,有个比芝麻还小的“李”字,笔画歪歪扭扭,像个孩子的涂鸦。

 陈默把照片塞进信封,补了最后一句:“那些不完美的地方,藏着最珍贵的诚实。”

 二、掌心的显微镜

 三天后的清晨,顾教授出现在博物馆门口。他穿着熨帖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后跟着五个背着画板的学生。看见陈默时,他没握手,只是把那封信递回来,信封上多了几行批注,红笔字迹力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