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集:木牍的裂纹(第2页)
小张倒吸一口凉气。他跟着教授整理这批简牍三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木牍上的文字是典型的西汉隶书,笔画舒展如流水,唯有"急"字的最后一笔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拖出个歪歪扭扭的尾巴,此刻在雾气的晕染下,那尾巴竟像是在微微颤动。
"这是......"小张的声音有些发颤。
"是水汽。"老李的眼神亮得惊人,"木头有记忆的。当年被水泡过的地方,密度和别处不一样,遇到湿气就会显出痕迹。"他又哈了口气,这次特意对着裂纹的分叉处。白雾散去时,那个模糊的墨点更清晰了些,像是谁用毛笔蘸了淡墨,轻轻点在那里。
那天下午,老李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紫外线灯把木牍照得通体发白,他戴着白手套,用软毛刷轻轻扫过裂纹的边缘。显微镜下,那些细碎的纤维像水草一样纠缠着,在裂纹的分叉处,几根纤维上还沾着极淡的黑色颗粒——那是两千多年前的墨。
"是松烟墨。"他对着显微镜喃喃自语,"掺了胶,所以能在木头上抓得这么牢。"小张在旁边记录数据,听着教授的声音从口罩后面透出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激动。实验室的空调嗡嗡作响,把空气抽得干燥,可老李还是隔一会儿就对着载玻片哈口气,看那些墨粒在湿气里慢慢显形。
傍晚时,老李忽然说要回趟老家。"去看看河。"他收拾东西时,把装着木牍高清照片的u盘塞进衬衫口袋,手指反复摩挲着那个小小的塑料方块,像是在掂量什么分量。小张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忽然想起教授常说的那句话:"文物是活的,它们只是在等懂的人听它们说话。"
汉江的水比照片里浑了些。老李蹲在新修的防洪堤上,看着浑浊的河水卷着泡沫往下游跑。去年的暴雨冲垮了老堤,现在的水泥堤岸直挺挺地立着,把那些被水冲刷出的沟壑藏得严严实实。可他知道,那些沟壑还在,就像木牍上的裂纹,看似静止,实则一直在悄悄生长。
"当年我爹就是在这儿送我走的。"老李对着河水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他说,到了城里要好好念书,别像他,一辈子就守着这条河。"他伸出手,像是想抓住什么,可指尖只穿过潮湿的空气,什么也没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