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集:竹篮的露水

后半夜的山风裹着雾,往李家坳的窗缝里钻。李桂兰翻了个身,摸到身边空着的枕巾还是凉的,心里咯噔一下,披了件蓝布衫就往灶房跑。

 灶房的灯果然亮着,昏黄的煤油灯光里,丈夫老周正蹲在灶台前,手里攥着根竹篾,指尖沾着的露水还没干。竹篮的半成品摆在脚边,篾条编到一半,断了的地方翘着细刺,像他没说出口的话。

 “又熬着?”桂兰把暖壶往桌上顿了顿,热气在灯影里绕了个圈,“明儿还得去后山摘板栗,你这身子哪扛得住。”

 老周没抬头,手指摩挲着竹篾上的纹路:“这篮得赶在中秋前编好,给城里的小远捎去。他去年说食堂的馒头凉得快,有这篮装着,能温些时候。”

 桂兰没接话,拿过竹篮翻了翻。老周的手艺是跟他爹学的,年轻时编的竹篮能装二十斤红薯不塌底,篮沿的篾条削得比绸缎还软。可现在呢,他手背上的筋暴得像老树根,编三指宽就得停下来揉眼睛——去年秋天在山上摔了一跤,伤了眼睛,看东西总发花。

 “小远上周打电话,说单位发了保温饭盒,”桂兰蹲下来,把他手里的竹篾抽走,“这篮啊,不用编了。”

 老周的手顿在半空,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他爱吃咱腌的萝卜干,保温盒装不了,竹篮透气,装着不发霉。”

 桂兰鼻子一酸,别过脸去看窗外。雾更浓了,院角的老梨树影影绰绰,枝桠上还挂着去年的枯梨。小远是去年冬天走的,去南方的大城市工作,走的时候背着老周编的竹篮,里面装着腌菜、炒花生,还有桂兰连夜烙的芝麻饼。他说:“爹,娘,等我站稳脚跟,就接你们去城里住。”

 可城里哪有那么好站稳脚跟。小远每月打电话,总说一切都好,可桂兰从邻居家的电视里看到,大城市的人都用塑料袋、保鲜盒,谁还用竹篮啊。有次她跟小远提,说别总惦记家里,小远在电话那头笑:“娘,我就喜欢爹编的竹篮,比啥都好用。”

 老周却当了真。从开春就开始劈竹篾,每天天不亮就去后山砍竹子,说新竹编的篮轻便。桂兰劝过好几次,说山路滑,他眼睛又不好,可老周总说:“小远等着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