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叛徒(第3页)

 提及“舒尔哈齐”三字,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沉静而坚定,那是一种发自骨血的敬畏:“庄亲王,才是真正看得远的主子。他知道与大明和,则边地可宁,百里可耕,我们女真也能活得像人。若当年由他执掌大金,我女真与大明,则永为鹰犬,何至于此!”

 帐内须臾无人言,只有灯焰噼啪,像在为死者挽歌。卢象升目光一收,似有所感,却终不语。孙传庭微微偏首,避开图赖的泪,眼神却凝成一线。

 朱由检把他的话听完,静静点头。他的目光仿佛穿过图赖,去看远处那些已经隐入黄沙的古老背影。语气里带着不多见的一丝追念:“朕亦闻过庄亲王之名。实乃当世豪杰,可惜,所遇非人,所托非主。”

 这不是漂浮的仁言,而是给亡者以名分的断语。图赖的肩膀轻微一震,像有人把他肩上的另一只手铐解开了。他忽然间气息顺畅,眼里那团漂泊无依的火,第一次找到了归处。

 朱由检看着他,语气里添了一分冷静的嘉许:“舒尔哈齐若在天有灵,见你今日能为他归正,也当含笑九泉。”

 短短一句,像冬日寒风里突来的日光,不热,却真。图赖连连叩首,这一次不再是求生的卑屈,而是一个人把自己的过去交给未来的决绝。他额头磕得发红,眼泪落在金砖上摔开,碎成几朵小花。

 朱由检收回那点温度,神色又恢复成令人不敢仰视的冷:“传朕旨意。你,便执行多尔衮的佯攻计划。”

 图赖抬头,眼珠猛然一缩。他明白,真正的试炼到了。

 朱由检的每个字都极慢,却像在铸印:“朕要你,用蒙古人的血,为你舒尔哈齐一脉,纳一份真正的投名状。”

 帐中空气仿佛凝成冰。卢象升与孙传庭不动声色,指尖却几不可察地收了收。蒙古诸部此刻系于多尔衮之侧,既是助力,亦是脚下绊索。若以其血立名,图赖便彻底断了回头路,再无可依的旱岸。

 图赖胸膛起伏数下,像是在用力把心头的风浪压下去。他忽地俯身,额头再一次重重触地:“奴才……遵旨!”

 朱由检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向孙传庭使了个眼色。孙传庭会意,取来已经拟就的密封短轴。轴上朱砂封缝,龙钮如生。图赖双手举接,捧若至宝,藏于甲内。那是他的生死书,也是他此生最重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