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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多操不尽的心(第3页)

 

“咱闺女的人生本该是敞亮的啊,”媳妇捂着脸哭出声,“名牌大学毕业,进大企业当白领,嫁个教书先生或者工程师,生俩娃,周末带着咱老两口逛公园……这日子想想都甜。可现在呢?一头扎进那种人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些三教九流,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院门外传来几声狗吠,衬得屋里更静了。梁老三把烟袋往地上一磕,站起身时膝盖“咯吱”响了一声。他望着西墙上招娣从小到大的奖状,最上面那张是大学奖学金证书,红得刺眼。

 

“造孽啊……”他喃喃地说,声音里全是无力,“咱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咋就让闺女摊上这种事?她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老骨头……也没法活了。”

 

灶上的水开了,白汽漫出来,模糊了窗上的冰花。老两口对着一锅快要溢出来的热水,谁也没去管,只有那些没说出口的担忧,像锅里翻腾的水汽,密密麻麻地堵在了心口。

 

梁老三猛地把烟袋往炕沿上一磕,烟灰簌簌落下来,他却忽然扬高了声调:“行了行了,不说这些堵心的!咱闺女有咱闺女的命,她心里亮堂着呢。”

 

媳妇正抹着眼泪,被他这一声惊得愣了愣,手里的抹布掉在脚边。

 

“你忘了?”梁老三往灶膛里添了块干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脸上有了点暖意,“咱二丫头,前儿打电话回来,说在省里的机器人大赛拿了头名!人家国防科大的老师直接找到学校,说要特招她去,学费全免,每个月还有补助!”

 

“还有三丫头呢,”他越说越精神,索性站起身来回踱着步,“那丫头从小爱琢磨花草,去年把咱家后院那几棵快枯死的果树摆弄活了,今年还结了俩果子!前阵子县农科所的人来看了,说她在青少年植物培育竞赛里拿了金奖,要保她去省农校,毕业直接分配到研究所!”

 

媳妇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可不是嘛,二丫头打小就爱拆收音机,拆了还能装回去,我总骂她瞎折腾,没成想折腾出能耐了。三丫头更别说,放学就往地里钻,晒得黑黢黢的,手里总攥着个小本子记这记那……”

 

“所以说啊,”梁老三拍了拍媳妇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点豁出去的豁达,“咱这几个闺女,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大丫头有她的主意,二丫头三丫头也有她们的道儿。咱老两口操不完的心,不如等着享清福——将来二丫头成了科学家,三丫头成了农专家,大丫头……大丫头只要高兴就好。”

 

灶上的粥熬得差不多了,散出浓浓的米香。媳妇擦了擦手,揭开锅盖舀了两碗,热气扑在脸上,暖得人心里发颤。

 

“明儿我去集上割两斤肉,”她往梁老三碗里多盛了勺米油,“给丫头们寄点腊肉过去,二丫头说学校食堂的菜太淡,三丫头总惦记着家里的腌菜。”

 

梁老三呼噜喝了口热粥,烫得直吸气,却笑得眼角堆起了褶子:“再买两尺花布,给三丫头做个新书包,她那书包都磨破边了。”

 

窗外的日头渐渐升高,照得院子里的积雪亮闪闪的。老两口坐在灶台边喝粥,你一言我一语地数着闺女们的好,那些压在心头的愁绪,像被阳光晒化的雪,悄悄消了些去。

 

日子总要过下去,孩子们的路总要自己走。或许前路有风雨,但只要她们眼里有光,脚下就总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