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拳头也靠日子(第3页)
“走。”他站起身,“这地方,留不住咱们。”
他们没跟任何人告别,趁着夜色离开了义和团营地。姜山的脚步很轻,心里却像卸下了千斤重担。或许义和团有他们的路要走,但那不是他的路。他要护的,是具体的人,是能长出麦子的田,是炊烟升起的家,不是一场被仇恨裹挟的狂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山风吹过,带着远处隐约的杀声。姜山握紧妹妹的手,往更安静的地方走去。他知道,前路依旧危险,但至少,他能守住自己心里的那点清明,守住妹妹眼里的那点亮。
有些地方,终究只是过客。能一直走下去的,只有自己认定的那条道。
“哥,咱们去哪?”姜念攥着他的衣角,夜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飘起来。
姜山望着南方的星空,那里的星子比北方亮些,像藏着温润的光。“去江南。”他说,声音里带着种久违的轻快,“找个有桥有水的古镇,安个家。”
妹妹愣住了:“江南?那么远……”
“远才好。”姜山笑了,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远了,就少些刀光剑影。你看你,都十三四了,再不是躲在山里啃野果的小丫头了。”
在那个年代,十三四的姑娘早已算成年,该想想安稳日子了。他不想妹妹总跟着他提心吊胆,不想她的青春耗在杀杀打打上。江南水土软,古镇里的日子该是慢悠悠的,适合养人,适合让她像普通姑娘那样,学点针线,看些闲书。
“听说江南有洋务运动。”他继续道,“那些人学洋人的技术,想用来对付洋人,叫‘师夷长技以制夷’。或许……是条不一样的门路。”
他厌倦了只靠拳头解决问题。杀了一个恶,还会冒出另一个,不如看看那些人是怎么用新法子做事的。说不定,能找到比“杀”更长远的守护之道。
姜念的眼睛亮了:“有桥有水的地方?像画里那样?”
“嗯,像画里那样。”姜山牵着她往南走,脚步轻快得像带着风,“咱们先隐姓埋名,在那边置点产业——开个小铺子,或者买几亩薄田,立个门户。等安稳了,给你……”他顿了顿,笑了,“给你找个靠谱的人家。”
妹妹的脸“腾”地红了,使劲掐了他一下,却没松手。
一路往南,景象渐渐不同。北方的苍凉被江南的温润取代,土路变成了青石板,光秃秃的山坳换成了成片的稻田,连风里都带着水汽和稻花香。他们不再用“幽冥兄妹”的名号,姜山化名“姜石”,说自己是走南闯北的货郎;姜念改叫“姜丫”,扮成他的学徒,脸上沾点灰,倒更像个伶俐的丫头。
路过苏州时,他们在山塘街看了看。小桥流水人家,白墙黑瓦映在水里,真像画里的样子。姜念趴在桥栏上,看着摇橹的船慢慢划过,眼睛里满是向往。
“喜欢这儿?”姜山问。
妹妹用力点头。
“那就在附近找个地方。”他心里有了主意。
他们没急着落脚,先在周边城镇转了转。姜山用这些年攒下的银子,悄悄盘下了一间临河的铺面,又在镇子外买了几亩水田。他学看账本,学跟商贩打交道,体内的内力藏得极深,举手投足就是个本分的生意人。
姜念则跟着镇上的妇人学针线,学算账,偶尔帮着看铺子。她怀里的子木盒被藏在了柜底,只有夜里才拿出来擦一擦。她长得越来越清秀,眉眼间褪去了山野的怯生,添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
有次,姜山去上海办事,特意去看了那些洋务派办的工厂。机器轰隆隆地转,工人穿着统一的工装,生产出来的布匹、铁器,竟不比洋人的差。他站在厂外看了很久,心里渐渐敞亮——原来守护这片土地,不只有刀枪,还有这些实实在在的本事。
回到古镇时,姜念正在铺子里绣花,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姜山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这一路的奔波,都值了。
“哥,回来啦?”妹妹抬头笑,眼里的光比江南的水还亮。
“嗯,回来了。”他走进铺子,闻着淡淡的茶香和布料的味道,“以后,这儿就是咱们的家了。”
江南的风,终于吹散了身上的血腥气。他们在古镇里隐姓埋名,守着一间小铺,几亩薄田,像两棵扎了根的树。只是没人知道,这对看似普通的兄妹,曾在江湖上掀起过血雨腥风,更没人知道,他们心里藏着的,始终是那份“护生”的念——以前靠拳头,现在,靠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