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188章 崔十三(第2页)

 十三娘收回手,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一点,气息也略有不稳,显然这修复耗费了她不少力量。她轻轻吁了口气:“郎君…试试看?”

 我颤抖着手,按下电源键。熟悉的开机音乐响起!屏幕亮起,系统流畅启动,电池图标显示满格!这台被我宣判死刑的电脑,竟然满血复活了!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看向十三娘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由衷的敬佩:“神了!十三娘!您真是…太神了!”

 她看着我惊喜的样子,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时的一缕微光,转瞬即逝。她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幸不辱命。此物…结构奇异,妾身亦是勉力为之。”她飘开几步,身影似乎都淡了些,显然消耗不小。

 这台“起死回生”的电脑很快成了我的救命稻草。靠着它,我接了几个急迫的编程私活,没日没夜地赶工。当一笔不算丰厚但足以解燃眉之急的报酬打到卡上时,我长长舒了口气。交房租的压力暂时缓解了。

 周末,我特意去了一趟商场。在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和首饰柜台间穿梭,感觉格格不入。最终,我在一个相对素雅的玉器专柜前停下脚步。导购小姐热情地介绍着各种翡翠、和田玉。我的目光落在一支并不起眼的玉簪上。簪身是温润的白玉,簪头雕琢成简约的云纹,没有多余的镶嵌,素雅洁净,在射灯下流淌着内敛的光泽。价格不高,但看着舒服。

 “就这个吧。”我指着那支玉簪。导购小姐有些诧异,似乎觉得这年轻男人买支朴素玉簪有点奇怪,但还是麻利地包了起来。

 晚上回到出租屋,我把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递给正在“研究”我一本编程书的十三娘(那书在她手中悬浮着,自动翻页)。她有些疑惑地接过盒子,指尖轻巧地挑开丝带。当看到盒中静静躺着的白玉簪时,她明显愣住了。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波动起来,漾开难以言喻的涟漪。她轻轻拿起簪子,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玉质,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郎君…此乃…赠与妾身?”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嗯,”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您帮我修好了吃饭的家伙,还…住在这儿…添麻烦了。.e`z,暁^税!枉. `哽+薪!罪-哙,这个…一点心意,谢谢您。” 我笨拙地解释着,感觉自己词不达意。

 十三娘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玉簪。良久,她才抬起头,目光穿过我,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仿佛穿透了千年的时光壁垒。她低低地、近乎耳语般地说了一句:“妾身…飘零千载,除却生前故物,未尝…再受人馈赠…” 那声音里,似乎藏着无尽的苍凉与一丝难以捕捉的暖意。她将玉簪仔细地、郑重地插在了自己挽起的发髻上。温润的白玉衬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漆黑的发,竟奇异地和谐,仿佛这簪子本就该属于她。她周身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似乎也因此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震耳欲聋的雷声不断在窗外炸响,闪电撕裂天幕,将屋内映照得忽明忽灭。我正戴着耳机试图隔绝雷声赶工,突然,一股极其阴寒、充满暴戾怨毒的气息毫无预兆地席卷了整个房间!那气息如此强烈,瞬间压过了窗外的雷暴,让我如坠冰窟,血液几乎冻结!

 我猛地扯下耳机回头,只见一直安静待在窗边的十三娘,此刻悬浮在屋子中央,周身青光大盛!那光芒不再是修复器物时的柔和,而是变得刺目、狂暴,如同燃烧的鬼火!她身上那件深色古裙无风狂舞,猎猎作响。那张总是带着疏离与迷茫的苍白面孔,此刻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她的双眼完全变成了骇人的青白色,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和杀机,死死地盯着窗外某个方向,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雨幕和钢筋水泥的丛林!

 “是他!赵德昌!此獠!!”她的声音不再是清冷的碎冰,而是变成了凄厉的尖啸,饱含着千年积压的怨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刮出的寒风,刮得我耳膜生疼,心脏狂跳。屋内的灯光疯狂闪烁,桌上的杂物被无形的力量震得哗哗作响,玻璃窗嗡嗡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

 “十三娘!怎么了?!”我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她猛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青白鬼火的眼睛看向我,里面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郎君!开匣释我之人!助我!!”她的身影在狂暴的青光中剧烈波动,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因这滔天的怨恨而彻底崩解,“此獚獚!便是当年夺我性命、锁我魂魄于铜匣、令妾身沉沦千载不得超生之恶徒!赵德昌!!此世,他竟尚在人间!!”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泣血的嘶吼,伴随着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将她的身影映照得如同复仇的修罗。

 赵德昌?那个锁她魂魄的仇人?还活着?!这怎么可能?!难道也成了鬼?还是…像我一样,是后代?无数念头在我脑中炸开。但此刻,十三娘那濒临失控的状态让我心惊肉跳。我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会化作复仇的厉鬼,冲破这间屋子,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她周身散发出的毁灭性气息,让我毫不怀疑她有这个能力!

 “十三娘!冷静!!”我几乎是扑过去,也顾不上害怕了,急切地喊道,“您先告诉我!怎么回事?您怎么知道是他?他在哪儿?您这样出去,会出大事的!”现代城市,到处都是监控,一个失控的千年厉鬼…那画面我不敢想!

 我的呼喊似乎让她狂暴的气息凝滞了一瞬。她剧烈地喘息着(虽然鬼魂根本不需要呼吸),眼中的青白鬼火剧烈跳动,死死盯着我,似乎在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压制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千年怨毒。她猛地抬手,指向窗外暴雨滂沱的黑暗,指尖因极致的恨意而颤抖:“彼处!东南三里!其气血…其魂魄之秽气…纵隔千年,纵轮回百世,妾身亦绝不会错认!此獠!赵德昌!!”

 东南三里?我脑子里飞速旋转。那地方…好像有个挺大的物流中转站?赵德昌…姓赵…物流站老板?我记得听楼下小超市的老板提过一嘴,说那物流站老板姓赵,叫赵大发?外号好像就叫…赵大巴掌?因为对工人特别苛刻,动不动就扇人耳光?难道是他?

 “十三娘!您听我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速飞快,“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乱来!您这样冲过去,仇是报了,可后果呢?您会被当成怪物,会被…会被消灭的!而且,您怎么确定外面那个人,就是当年害您的那个赵德昌?万一…万一是他的后代呢?您滥杀无辜,和当年的他有什么区别?”

 “无辜?!”十三娘厉声打断我,周身青光再次暴涨,怨气几乎凝成实质的黑雾,“当年他赵德昌为夺我崔家祖传玉璧,构陷我父通敌,害我满门抄斩!更将我虐杀,以邪术锁魂于铜匣,置于阴煞之地,欲炼化我魂力供其驱策!若非铜匣意外流落,妾身永世不得超生!此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其血脉,皆承其恶业!何辜之有?!”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字字泣血,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千年的绝望与痛苦。那凄厉的控诉在雷声中回荡,震得我心神俱颤。

 原来如此!灭门!夺宝!虐杀!锁魂炼化!这赵德昌,当真是恶贯满盈!一股义愤也在我胸中升起。但我更清楚,现代社会的规则下,十三娘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十三娘,血债必须血偿!但报仇也要讲方法!”我直视着她燃烧的鬼瞳,斩钉截铁,“您信我一次!给我点时间!让我先去探探这个赵大发的底!如果他真是那恶徒的转世或者后代,身上必有蹊跷!我们摸清情况,再动手也不迟!总好过您这样直接杀过去,万一打草惊蛇,或者…引来别的麻烦呢?”我紧紧盯着她,“您也不想仇没报成,自己再陷进去吧?想想您好不容易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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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十三娘”这个名字,连同那滔天的恨意,如同烙印般刻进了我的脑海。她死死地盯着我,眼中青白火焰疯狂跃动,周身狂暴的能量在狭小的空间内左冲右突,刮起阵阵阴风。窗外又是一道惨白的闪电劈落,瞬间照亮她因极致痛苦和挣扎而扭曲的面容。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在我几乎要窒息的压力下,她周身狂暴的青光和翻涌的黑雾,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平息。那骇人的青白眼瞳也渐渐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沉寂,只是那沉寂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决绝。

 “好…”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耗尽全力的疲惫,却冰冷如万载玄冰,“妾身…便等郎君三日。若郎君诓我…”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冰锥,悬在我的头顶。她身影一晃,化作一道黯淡的青光,倏地钻回了书桌上那个静静躺着的铜匣之中。匣盖“咔哒”一声轻响,严丝合缝地盖上了。房间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寒怨气也随之消失,只剩下窗外哗哗的雨声和我的心跳如擂鼓。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三日…只有三天!我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赵大发,外号赵大巴掌,东南三里的“昌达”物流站老板…目标锁定。

 第二天,我请了假,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直奔“昌达”物流站。那地方很大,像个嘈杂混乱的王国。巨大的仓库敞着门,里面堆满小山般的货物。叉车轰鸣着穿梭,扬起阵阵灰尘。穿着脏污工装的工人们像蚂蚁一样忙碌着,个个脸色疲惫麻木。空气里弥漫着柴油味、汗味和尘土的气息。

 我装作是来找临时工作的,在门卫室跟一个看门的老头套近乎,递了根烟。

 “赵老板啊?”老头眯着眼,美美地吸了一口,“喏,那边,穿花衬衫、挺着肚子打电话那个就是。”他朝仓库门口努努嘴。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映入眼帘。个子不高,却异常壮实,像一尊铁塔。大热天穿着件印满夸张热带花朵的短袖衬衫,紧绷的布料勾勒出圆滚滚的啤酒肚。粗短的手指上戴着个硕大的金戒指,在阳光下晃眼。此刻他正对着手机唾沫横飞地吼着,满脸横肉都因愤怒而抖动,粗鄙的脏话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妈的!这点活儿都干不利索!养你们吃干饭的?!这个月奖金全扣!再磨蹭老子抽死你信不信!”他对着电话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屏幕上。挂断电话,他似乎还不解气,一眼瞥见旁边一个工人正费力地搬着一个大箱子,动作稍慢了点。

 “磨蹭你妈呢!”赵大发几步冲过去,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地、极其响亮地扇在那工人的后脑勺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嘈杂的工地上都显得格外刺耳。那工人被打得一个趔趄,箱子差点脱手,却连头都不敢回,只是死死咬着嘴唇,加快了动作。

 赵大发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仿佛只是拍掉了一只苍蝇。那粗鲁、暴戾、视人如草芥的模样,看得我心头火起。这做派,和他祖上那个为夺宝灭人满门的赵德昌,简直如出一辙!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我注意到,赵大发那粗壮的右手腕上,戴着一串深褐色的珠子,像是陈年的老木料,每一颗都油亮亮的,盘得久了的样子。那串珠子混在他粗俗的金戒指和花衬衫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更让我心里一沉的是,当赵大发抬手打人时,阳光照在那串木珠上,我似乎隐约看到其中几颗珠子的深处,闪过几丝极其微弱的、暗红如凝固血丝般的纹路,快得像是错觉。

 我压下心头的惊悸,又旁敲侧击地向几个工人打听赵大发的情况。提起老板,工人们都眼神闪烁,讳莫如深,只敢小声抱怨“脾气爆”、“规矩大”、“动不动就扣钱打人”。一个老工人偷偷告诉我:“老板…特别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手腕上那串木头珠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山檀’,能辟邪挡灾,洗澡睡觉都不摘!听说…是好多好多辈以前,一个特别厉害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说是能保子孙平安富贵…”老工人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被打疼过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邪门着呢。”

 祖传的“老山檀”?保子孙平安富贵?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十三娘泣血的控诉——赵德昌用邪术锁她魂魄!这串珠子,恐怕就是那邪术的载体!是赵德昌用来镇压、甚至可能汲取十三娘魂力以荫庇后代的邪物!难怪十三娘能隔着这么远、隔了千年,依旧能瞬间锁定那血脉深处相连的秽气!这串珠子,就是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