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毒饼(第2页)
李大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盘子里,整整齐齐码着的,正是那块他中午才扔进写字楼后面大垃圾桶的金黄诱人的饼!油光锃亮,芝麻粒粒分明,散发出令人迷醉的甜香。
“也不知哪个败家的,这么好的东西都扔!”桂兰拿起一块,炫耀似的晃了晃,“闻着多香啊!肯定不便宜!我瞧着干干净净的,捡回来洗了洗,切好了,正好给你加个餐!快尝尝!”她不由分说,拿起一块最大的饼就往李大志碗里塞。
“不!不能吃!”李大志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跳起来,失声尖叫,一把打翻了桂兰递过来的饼。金黄的饼块滚落在油腻的地砖上。
桂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随即被暴怒取代:“李大志!你发什么疯!”她腾地站起来,指着李大志的鼻子,声音尖利刺耳,“我累死累活伺候你,捡点好东西给你吃,你还敢打翻?给脸不要脸是吧?不吃拉倒!老娘自己吃!”她被彻底激怒了,一把抓起盘子里剩下的几块饼,赌气似的,一股脑儿全塞进了自己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恶狠狠地嚼着,眼睛死死瞪着李大志,充满挑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吐出来!桂兰!快吐出来!那饼有毒!”李大志魂飞魄散,扑上去想掰开她的嘴。
“呸!”桂兰用力甩开他,将嘴里的饼囫囵咽了下去,梗着脖子骂道,“放你娘的屁!我看你才有毒!窝囊废!挣不来钱还在这装神弄鬼!有毒?毒死我最好!省得跟你这废物受穷气!”她骂得唾沫横飞,脸色因愤怒而涨红。+q′s¢b^x\s?.?c,o\m¨
李大志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地想把昨夜自己偷吃后腹痛的事情告诉她,可桂兰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半个字,只觉得他在找借口推诿自己刚才的“疯癫”行为,骂得更凶了。
然而,桂兰的骂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刚骂了不到五分钟,她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她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她猛地捂住肚子,身体像虾米一样痛苦地弓了下去。
“呃……啊……”剧痛让她只能发出短促的、不成调的呻吟,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剧烈地抽搐起来。她双手死死抠住自己的腹部,指甲几乎要嵌进衣服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变形,眼球可怕地向外凸着。
“桂兰!桂兰!”李大志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抱住她。妻子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痉挛,滚烫得像块烙铁,又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试图把她抱起来,可桂兰已经痛得完全失去了意识,牙关紧咬,嘴角溢出白沫,身体一阵阵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
“来人啊!救命啊!”李大志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声音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回荡,充满了绝望。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按不准号码,好不容易拨通了120,语无伦次地报着地址。放下电话,他紧紧抱着妻子滚烫抽搐的身体,看着她痛苦扭曲的面容,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都是那块该死的饼!还有那个诡异的老太婆!恐惧和悔恨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迅速将昏迷抽搐的桂兰抬上担架。李大志失魂落魄地跟在旁边,脑子里一片混乱。就在担架即将被推进救护车后门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街角昏暗的路灯下,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正是那个送饼的枯瘦老妇人!她身上依旧是那身灰扑扑的旧衣,怀里抱着那个粗布包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光,穿透混乱的人群,直直地钉在他身上。
李大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扭过头,不敢再看,逃也似的钻进了救护车。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照得人心里发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抢救室门上的红灯亮得刺眼。李大志像一截被抽去骨头的木头,瘫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双手插进油腻的头发里,用力揪着。时间一分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那扇沉重的门终于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脸色凝重。
“医生!我老婆怎么样?”李大志弹簧般跳起来,冲过去抓住医生的胳膊。
医生疲惫地摘下口罩,眉头紧锁:“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看着李大志瞬间松弛下来的表情,医生的语气却更加沉重,“但是……情况非常奇怪,也很棘手。我们做了全面检查,查不出任何明确的毒物反应,也没有器质性病变。可她体内所有脏器功能都在急剧衰竭,各项指标都指向严重中毒。我们用了能用的所有解毒剂和支持治疗手段,效果……微乎其微。她的生命体征还在持续恶化。”
医生顿了顿,看着李大志瞬间又变得惨白的脸,压低声音:“她昏迷中一直在无意识地重复几个词……‘饼’、‘悔’、‘不该’……这到底怎么回事?病人发病前到底接触过什么?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这可能是唯一能找到病因的线索!”
“饼……是那块饼……”李大志浑身发抖,巨大的绝望和恐惧让他几乎站立不住,声音带着哭腔,“一个……一个奇怪的老太太给的……我老婆吃了……”
医生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但职业素养让他迅速冷静下来:“老太太?什么样的?在哪里?那块饼呢?还有没有残留物?这非常关键!”
“饼……在家里……被吃光了……”李大志痛苦地摇头,“那老太太……她……她……”他猛然想起医院门口那个幽冷的身影,一股寒意再次袭来。他猛地抓住医生的胳膊,语无伦次,“她可能……可能还在外面!那个老太婆!她不是人!医生!救救我老婆!求求你!”他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濒临崩溃的男人,眼神复杂,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冷静点,我们会尽力。但你说的情况……太离奇了。你先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最新的化验报告。”医生转身匆匆离去,留下李大志一个人在空旷冰冷的走廊里,被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彻底吞噬。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捂着脸,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走廊里低低回响。 ,!
不知哭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布鞋摩擦地面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面前。李大志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一双沾着泥点的、破旧的布鞋。他的视线顺着那灰扑扑的裤腿往上移,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那个枯瘦的老妇人,抱着她的粗布包袱,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面前!医院走廊明亮的灯光照在她脸上,那沟壑纵横的皱纹仿佛深不见底的峡谷,一双眼睛却亮得慑人,毫无温度地俯视着他。
“你……你到底是谁!”李大志像见了鬼一样,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脊背重重撞在墙上,退无可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把我老婆怎么了!那饼……那饼里是什么毒?”
老妇人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地蹲下身,视线与瘫坐在地的李大志齐平。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刺他眼底深处。她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像砂砾摩擦:“毒?那饼里……没有毒。”
“放屁!”李大志被她的平静激怒了,恐惧瞬间化为一股不顾一切的暴怒,他嘶吼起来,“没毒?我老婆现在躺在里面快死了!没毒?!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你想干什么!”
老妇人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是那双深陷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幽微的嘲讽。她慢慢抬起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指向李大志,又缓缓指向抢救室紧闭的大门,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砸在李大志心上:“人心之毒,甚于鸩酒。吝啬刻薄,口出恶言,怨毒攻心,自招其祸。这饼……不过是面镜子,照出你们肚肠里藏着的腌臜罢了。你那娘子,是吃了自己的‘毒’,病入膏肓。”
李大志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老太婆的话像一把冰冷锋利的解剖刀,瞬间剖开了他试图逃避的真相。他想起桂兰平日里对邻里刻薄的抱怨,对生活无休止的怨怼,对捡来的东西那理所当然的贪婪,以及最后那赌气吞饼的狰狞……那些被他习以为常甚至麻木忽视的恶语、怨念、贪婪,此刻被老太婆赤裸裸地揭开,带着血淋淋的腥气。他张着嘴,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巨大的羞愧和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那……那她……还有救吗?”李大志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带着最后一丝绝望的乞求。
老妇人浑浊的眼珠盯着他看了许久,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称量他灵魂的重量。终于,她极其缓慢地、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声音如同从幽深的地底传来:“毒自心起,亦当由心解。要解此厄,唯有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