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230章 雷楔

 天闷得像捂了块湿透的破布,压得人胸口发紧,喘气都带着股铁锈味。,咸^鱼~看·书. ′更?新¨最/全′我,赵大勇,蹲在自家菜地边上,看着那几垄蔫头耷脑的茄子秧,心里愁得慌。半个月没见一滴雨了,沟渠里那点泥汤子早就见了底,再这么下去,今年连种子钱都得赔光。我抹了把额头上黏糊糊的汗,对着灰蒙蒙的天,长长叹了口气:“老天爷啊,您老开开眼,给条活路吧!” 

 话音还没落地,西北角的天空猛地撕开一道刺眼的白光,像老天爷突然睁开了怒目。紧跟着,“咔嚓嚓——轰隆隆!”一声巨雷炸响,震得我脚底下的地皮都在哆嗦,耳朵嗡嗡直响,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没栽进茄子地里。
 

 “我的妈呀!”我下意识抱住了脑袋,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那雷声,闷沉又凶狠,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气,跟往年那些干打雷不下雨的动静完全不一样。我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循着雷声的方向望去——村子东头那棵歪脖子老柳树的方向!那老柳树可有年头了,树干粗得两人合抱都费劲,是村里老人小孩夏天乘凉的好去处。我心里咯噔一下,别是雷劈了它吧?
 

 念头刚转完,豆大的雨点子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砸在干得冒烟的土路上,腾起一股呛人的尘土味。雨势来得又猛又急,瞬间天地间就挂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水帘子,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坏了!”我猛地一拍大腿,想起下午刚晒在场院上的新收的麦子,那可是全家半年的口粮!我啥也顾不上了,拔腿就往场院跑。雨水糊在脸上,冰凉冰凉的,顺着脖子往衣服里灌。风声、雨声、还有隐隐的雷声搅在一起,像一群看不见的野兽在四周咆哮。
 

 冲到村东头,雨幕里影影绰绰看见几个人影,正对着那棵老柳树指指点点。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凑近一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棵饱经风霜的老柳树,粗壮的树干竟被刚才那道惊雷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焦黑的伤口狰狞地翻卷着,露出里面惨白的木头茬子,雨水冲刷着,沿着焦黑的伤口往下淌,颜色竟带着点诡异的暗红,像渗了血似的。一股浓烈的、类似烧焦木头混着硫磺的怪味,直冲鼻子,呛得人直想咳嗽。
 

 “老天爷开眼了!”旁边王寡妇煞白着脸,双手合十,一个劲儿地念叨,“劈死那些作孽的才好!”她男人前几年就是被村霸周富贵逼债逼得跳了河。
 

 “呸!少胡说八道!”一个粗嘎的声音立刻骂了回来,是周富贵的狗腿子刘三,他瞪了王寡妇一眼,眼神有点虚,“打雷下雨,天经地义!劈棵树有啥稀罕?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被刘三驱赶着,议论纷纷地散开,各回各家避雨去了。我站在雨里,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那股子硫磺味,还有树干裂口处诡异的暗红色水迹,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别人都走了,我却像被什么东西勾着,鬼使神差地又朝那棵被劈开的老柳树走了过去。
 

 雨水顺着裂口往里淌,里面黑洞洞的。我凑近了些,借着昏暗的天光往里瞧。这一瞧不要紧,吓得我“嗷”一嗓子,魂差点飞了!那树洞深处,竟然蜷着个人!
 

 那人穿着身样式古怪的青灰色衣服,料子看着不像布,倒像是某种坚韧的皮子。他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后背上衣服破了老大一个口子,露出的皮肉一片焦黑,边缘还隐隐冒着烟,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混在硫磺味里,直冲鼻子。最吓人的是他头发,根根倒竖,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硬生生顶了起来,还噼啪闪着细小的蓝色火星子!
 

 “我的亲娘哎!”我腿肚子直转筋,想跑,可脚底下像是生了根。这大活人怎么会钻到被雷劈开的树洞里?还烧成这副鬼样子?难道……难道刚才劈下来的不是雷,是……是这个人?
 

 雨水浇在他焦黑的后背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我哆嗦着,慢慢蹲下身,壮着胆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子底下——一丝微弱的、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手指!
 

 还活着!
 

 这下我更不能跑了。见死不救,那不是造孽吗?可这模样,谁敢往家里抬?万一是个妖怪呢?我急得原地转圈,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滴。眼看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弱,我心一横,管他娘的!救人要紧!是人是鬼,先抬回去再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树洞里!
 

 我咬咬牙,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干的破褂子,胡乱盖在他背上那吓人的伤口上,然后弯下腰,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从湿滑的树洞里往外拖。这人看着精瘦,身子却死沉死沉的,跟灌了铅似的。雨水混着泥浆,滑得我几次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把他拖到树洞外面,我累得呼哧带喘,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看他,盖在我褂子下的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我赶紧爬起来,把他沉重的身体连拖带拽地弄回了我那个破败的小院,安置在唯一一张还算能躺人的破板床上。看着床上这个气若游丝、浑身焦黑、头发还诡异竖着的怪人,我心里直打鼓。点起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那张脸更是惨不忍睹,黑一道灰一道,嘴唇干裂得起了皮。我舀了碗清水,用勺子尖一点点润湿他的嘴唇。又找出家里仅剩的半瓶烧酒,硬着头皮,蘸着棉花,小心翼翼地擦洗他背上那片可怕的焦黑伤口。{?;新?¢完d}^本\神.站[} (追_最@新%¨~章d节-?每擦一下,我的手都抖得厉害,生怕把他弄疼了醒过来,又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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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到伤口深处,手指好像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嵌在焦黑的皮肉里。我凑近油灯一看,像是一小块黑黢黢的木头橛子,半截露在外面,半截埋在肉里,表面坑坑洼洼,布满细密的纹路。我犹豫了一下,用镊子夹住,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往外一拔——“啵”一声轻响,那东西竟被拔了出来!伤口处立刻涌出一点暗红色的血水,但随即就不再流了。说来也怪,拔掉这黑木橛后,他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
 

 我把那截黑木头随手放在床边的破木箱上,继续给他清理。忙活了小半夜,累得腰酸背痛,最后实在撑不住,趴在床沿上迷糊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极其微弱沙哑的声音钻进我耳朵里:“……水……”
 

 我一个激灵醒了,油灯还亮着,光线昏暗。床上那人竟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极其疲惫、但异常清亮的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微弱的光点一闪而过。
 

 “醒了?你醒了?”我又惊又喜,赶紧把准备好的温水端过去,扶着他一点点喂下。
 

 他贪婪地喝了几口水,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眼神恢复了些清明。他转动眼珠,缓缓扫视着我这间破旧漏风的土屋,最后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深深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后生……是你……把我弄回来的?”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清晰了些。
 

 “是啊,老哥,”我搓着手,有点局促,“我在村东头那棵被雷劈开的老柳树洞里发现的你,看你伤得厉害,就给抬回来了。你……你咋跑那树洞里去了?那雷……”
 

 他没直接回答,目光却锐利地越过我,死死盯住了我身后破木箱上放着的那截黑木头——就是从他伤口里拔出来的那东西。
 

 “雷楔……”他盯着那黑木头,喃喃低语,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疲惫,又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雷……雷楔?”我懵了,这名字听着就玄乎,“那是啥东西?就是从你背上……”
 

 “那就是我的‘楔’。”他打断我,眼神变得异常专注,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打偏了……没钉住……幸好……遇上了你。”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后生,你救我一命……这‘楔’,归你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打偏了?钉住?这都哪跟哪啊?但“归你”这两个字我倒是听明白了。我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老哥,我救你可不是图你东西!再说了,这黑木头疙瘩……”我瞥了一眼那不起眼的玩意儿,“能有啥用?你留着吧,这伤看着就邪门,说不定跟它有关呢!”
 

 他费力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笑,但没笑出来:“邪门?呵……它能辟邪,能引雷……是……是份机缘。你留着……或许……有用。”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郑重,“记住……别轻易示人……尤其……心术不正者……恐招大祸!”说到最后几个字,语气异常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