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239章 炒饭神仙(第3页)

 一天深夜,巨大的豪宅里静得可怕。王大山独自一人坐在空旷奢华的客厅中央,昂贵的真皮沙发柔软得几乎将他陷进去。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洒下来,映着他扭曲而亢奋的脸。那个带来一切的石头臼,此刻就放在他面前光洁如镜的大理石茶几上,显得格格不入的粗陋。

 王大山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完成一项神圣而伟大的使命。他打开了自己那个巨大的保险柜——里面没有钞票,没有金条,只有一张张代表着巨额财富的银行本票和股权凭证。他颤抖着双手,抽出了其中一张数额最大的本票,上面的天文数字足以让普通人窒息。他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又看看茶几上的石臼,眼睛里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

 “十倍?太少了!太慢了!”他低声嘶吼着,像是在说服自己,“我要更多!一次!就这一次!我要千倍!万倍!”贪婪已经完全吞噬了理智,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站在财富金字塔最顶端的幻影。

 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满”字。他猛地将那张价值天文数字的本票狠狠拍进石臼粗糙的凹坑里!然后,他双手紧紧抓住那个冰冷的石头盖子,用尽全身力气,“哐”地一声死死盖住!他闭上眼,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所有的贪婪和疯狂都凝聚成一个扭曲的念头,在心底疯狂咆哮:“给我涨!涨一千倍!一万倍!涨满!涨到它装不下!涨到世界都是我的——!”

 他吼得声嘶力竭,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仿佛要把灵魂都押注在这一把上。

 咆哮声在空旷的豪宅里回荡。王大山喘着粗气,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那石臼盖。他伸出手,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贪婪的颤抖,猛地抓住盖子边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上一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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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奇异嗡鸣响起。紧接着,王大山只觉得眼前骤然爆开一团刺眼欲盲的、无法形容其颜色的强光!那光芒并非来自外界,仿佛是从石臼内部喷涌而出,瞬间吞噬了整个客厅,吞噬了他眼前的一切!强光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一闪而逝,快得无法捕捉。

 光芒一闪即灭,快得如同幻觉。

 豪宅里瞬间恢复了死寂。只有王大山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中回响。

 他保持着掀盖的姿势,僵在原地,眼睛因为强光的刺激而暂时失明,眼前一片模糊的黑影。几秒钟后,视力才艰难地恢复。他迫不及待地、带着一种即将登顶的狂喜,低头向石臼里看去——

 空的!

 石臼那粗糙的凹坑底部,空空如也!那张代表着巨额财富的本票,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纸屑都没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啊?!”王大山如遭雷击,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双手猛地伸进石臼里,疯狂地摸索着,指甲刮过粗糙的石头内壁,发出刺耳的声响。“钱呢?我的钱呢?!我的本票呢?!”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把石臼翻过来,用力地磕打茶几,咚咚作响!

 然而,什么都没有掉出来。只有冰冷的石臼内壁,嘲弄般地对着他。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比当初穷困潦倒时更甚!那是一种从云端直坠深渊的失重感和冰冷的绝望!他像疯了一样扑向保险柜,哆嗦着输入密码打开——里面,空空荡荡!所有他变出来的、那些堆积如山的本票、凭证,全都不见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不——!不可能!”王大山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他双手死死抱住那个冰冷的石臼,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晃着,捶打着,绝望地嘶喊:“回来!我的钱!把我的钱还给我!还给我啊——!”

 然而,石臼冰冷而沉默,像一块来自亘古的顽石,再无一丝回应。它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粗糙的表面硌得他生疼,嘲笑着他刚才那惊天动地的贪念。豪宅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他绝望的哭嚎在冰冷的墙壁间无助地回荡,显得格外凄厉和空洞。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硌得膝盖生疼,但这疼痛远不及心头那被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王大山抱着那个变得无比沉重的石臼,像抱着自己已然崩塌的世界,哭得撕心裂肺,涕泪横流。不知过了多久,嚎哭变成了压抑的呜咽,最后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抽搐。豪宅里死寂一片,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却再也照不进他这片冰冷的深渊。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扫过这间用“魔术”换来的奢华牢笼。巨大的水晶吊灯冰冷刺眼,昂贵的真皮沙发此刻像一张张嘲笑的大嘴。老娘担忧的眼神,妞妞天真的疑问,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脑海。“爸,我们是不是很有钱了?”“山子啊,你哪来这么多钱?可不敢做啥坏事啊……” 悔恨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猛地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响亮!接着又是一个!嘴里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

 “贪!叫你贪!活该!”他对着空荡的豪宅低吼,声音嘶哑破碎。

 天快亮时,王大山才像一具被抽空了骨头的行尸走肉,慢慢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他麻木地走进卫生间,拧开冷水龙头,把冰凉刺骨的水狠狠泼在脸上,试图浇灭那噬骨的悔恨和绝望。他看着镜子里那张惨白浮肿、布满泪痕和巴掌印的脸,陌生得可怕。他换下那身昂贵的名牌西装,翻箱倒柜,找出了当初在夜市穿的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和那条油渍麻花的围裙。布料粗糙的触感,竟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近乎痛苦的踏实。

 他抱着那个冰冷的石臼,最后看了一眼这金碧辉煌的牢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开着那辆还没来得及上牌的崭新豪车,一路沉默地回到了那个曾经逃离的、破败拥挤的城中村。他把车随便停在路边,抱着石臼,一步一步,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头楼梯,回到了那间依旧弥漫着淡淡霉味的小屋。

 推开门,老娘虚弱地靠在床头,妞妞正踮着脚在窗边的小炉子上热着稀粥。看到王大山抱着那个古怪的石臼,失魂落魄地回来,身上还穿着旧衣服,老娘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泪花,嘴唇哆嗦着:“山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妞妞放下勺子,跑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腿,小脸埋在他身上,小声说:“爸,我想你了。”

 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王大山的鼻腔,他强忍着,把石臼轻轻放在墙角。他走到床边,轻轻握住老娘枯瘦的手:“娘,没事了,儿子回来了。”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他又摸了摸妞妞的头:“妞妞乖,爸……爸以后哪儿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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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王大山像一头沉默的老牛,埋头苦干。他重新支起了那个小小的炒饭摊。清晨天不亮就去批发市场,精挑细选最新鲜的蔬菜和隔夜饭——这次他坚持只用好米。他重新打磨那把用了多年的铁锅,锅铲翻飞的声音再次在夜市响起。他不再心不在焉,每一份炒饭都倾注了十二分的心力,火候、配料、翻炒的节奏,一丝不苟。

 “老板,来份顶饿的!”有熟客招呼。

 “好嘞!马上!”王大山响亮地应着,动作麻利地热锅、倒油、打蛋,金黄的蛋液在滚油里“滋啦”一声绽开,香气四溢。他用力地颠着勺,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滴在滚烫的灶台上,瞬间化作一缕白烟。他看着那跳跃的火焰,看着锅气升腾中翻动的米粒,一种久违的、踏实的满足感,伴随着油烟味,重新填满了胸腔。这才是他的根,他的命。

 生意慢慢有了起色。虽然辛苦,但每一分钱都挣得踏实。他不再去看墙角那个被遗忘的石臼,它静静地待在那里,覆满了灰尘。

 一天收摊回家,已是深夜。王大山累得腰酸背痛,但心情却有种异样的平静。他推开吱呀作响的屋门,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墙角——那个地方,空了!

 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圆形印记。那个沉重的、带来一切又带走一切的石头臼,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王大山站在门口,愣了片刻。没有惊讶,没有失落,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最后一道无形的枷锁。他走到窗边,推开那扇蒙尘的旧窗户。清冷的夜风带着城中村特有的复杂气息涌了进来。抬头望去,城市的夜空被光污染得发红,只有几颗最亮的星星倔强地闪烁着微光。

 他凝视着那微弱却恒久的星光,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那个消失的老头儿,也像是在对自己漂泊的灵魂说:

 “脚踏实地,饭才香啊。”

 他转过身,看着小床上熟睡的妞妞,为她掖了掖被角。炉子上,一小锅给老娘温着的白粥,正散发着朴素而温暖的米香。那香气丝丝缕缕,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驱散了霉味,也驱散了曾经虚幻的浮华。这人间烟火,终究是炒透的米粒、熬稠的白粥,是掌心滚烫的温度,和脚下坚实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