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火种未熄,战鼓再响(第2页)
\"顾先生。\"
低哑的声音从后门传来。
青鸟立在阴影里,雨珠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淌,手里捏着张被雨水泡得发皱的纸。
顾承砚认得那是日文密电的译稿,三年前林芷兰塞给他玉璜时,递的也是这种边角发毛的纸。
他接过纸页,目光扫过\"三日后抛售棉纱期货压价至现市七成\"的字样,指节慢慢收紧。
\"松本商社的人今早去了正金银行。\"青鸟的声音像浸在冷水里,\"他们算准了咱们没现银接盘,没货仓囤货——\"
\"可他们没算到。\"顾承砚抬头,看见苏若雪正低头整理注资单,发梢扫过\"实业自救基金\"的墨迹;张老爷子拍着王老板的肩,说\"把我那两艘船也调过来\";沈行长对着怀表摇头,嘴角却勾着笑——那是算松本商社要赔多少钱的笑。
他把密电折成小方块,塞进西装内袋。
那里还躺着苏若雪的桂花糖,甜丝丝的,混着密电上的油墨味,像团越烧越旺的火。
\"阿桃。\"顾承砚转身喊住要去送茶的小丫头,\"帮我给沈行长、张老爷子、还有汇丰的陈经理各送张帖子。
就说...今晚八点,外滩茶叙。\"
阿桃应了一声跑开,雨帘里传来她脆生生的嗓音。
顾承砚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伸手摸了摸内袋的密电。
三日后,松本商社的棉纱期货会像潮水般涌进市场——可他早让人在长江码头痛快地囤了货,在钱庄里备足了现银,在会计组磨利了算盘。
苏若雪抱着账本走过来,银镯碰着他的钢笔:\"要下雨了,你带伞没?\"
顾承砚低头看她发间沾的雨珠,突然笑了:\"带了。\"他指了指满厅的人,指了指桌上叠成山的注资单,\"带了把大的。\"
窗外的雷声响起来,滚过黄浦江面。
顾承砚摸出怀表,桂花糖的甜香裹着密电的字迹,在表盖内侧投下一片暖光。
他知道,等这场雨停了,等三日后的太阳升起,黄浦江的码头上,会有另一批船扬起帆——那船帆上,印的是他们自己的字号。
而此刻,他需要做的,是给几位银行家写封信。
信里要提到,有批便宜的棉纱期货,或许值得收一收。
顾承砚捏着怀表的手微微发紧,表盖内侧的桂花糖纸被体温焐得发软。
苏若雪整理完最后一张注资单,抬头时眼尾还沾着笑:\"我让阿桃把帖子抄了四份,汇丰陈经理、浙江实业的李行长、还有金城的吴先生——\"她顿了顿,银镯轻碰桌面,\"连外资的麦加利银行,霍克先生说愿意做中间担保。\"
\"好。\"顾承砚把钢笔往西装内袋一插,笔尖正好戳在密电折角上,\"你去码头盯着王老板调船,我先去苏州河。\"他指腹蹭过她腕间的银镯,\"等会儿要是遇到麻烦——\"
\"我带着商会的铜印呢。\"苏若雪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还留着算盘珠子的温度,\"你且放心。\"
雨不知何时停了,石板路泛着青灰。
顾承砚的皮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水珠打湿裤脚。
黄包车夫喊着\"苏州河仓库——\"从他身边掠过,他却突然加快脚步——老周今早托人带话,说藏在芦苇荡后的三条织机线,连夜修好了两台。
仓库区的风裹着河水腥气。
顾承砚绕过堆成山的麻包,听见\"咔嗒咔嗒\"的机杼声从芦苇丛后漏出来。
老周的蓝布衫沾着机油,正踮脚擦机器上的铜铭牌:\"顾先生您看!
这台德国造的'飞梭',上个月还卡线呢,老张头拆了零件拿砂纸磨,现在转得比唱机还顺!\"
织机旁的女工阿巧抬头,脸上沾着棉絮:\"顾少东,您说要把日商的'雪月'牌比下去,咱们就把经线多绕三匝——\"她手指抚过刚织好的素绸,\"您摸摸,这手感,比松本商社的'月光缎'还软和!\"
顾承砚伸手接住飘落的棉絮。
三个月前这里还是堆满破布的废仓,现在每台机器都擦得发亮,墙角堆着新领的蓝布工服,连窗台上都摆了两盆野菊。
老周搓着满是老茧的手:\"昨儿夜里二柱他娘送了锅赤豆粥,说'咱们给顾家织绸,就是给自家织体面'——\"他声音突然哽住,\"顾先生,您让咱们这些吃惯了苦的,头回觉得,这双手能焐热整个上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