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疤的盔甲(第2页)

 

可现在,他看着爸爸的手在那块“疤”上温柔地摩挲,看着爸爸眼神里那份沉静的接纳,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

 

疤!

 

槐木树皮上那些被包裹起来的、小小的、凝固的“泪珠”是疤!

 

槐木墩子上这道被爸爸劈开的、崭新的豁口边缘,将来也会被新的木质包裹,也会变成疤!

 

爸爸正在摩挲的亭柱上那块颜色略深的补丁,也是疤!

 

那他木料上那些歪歪扭扭、被他用砂纸打磨光滑的刻痕……不也是疤吗?!

 

他刻坏了爸爸完美的骨架,留下了歪斜的伤痕。然后他用痛和汗去打磨它,一层层磨掉毛刺,磨掉糙感,最后让它变得光滑圆融,呈现出温厚内敛的光泽……这不就像树在包裹它的伤口吗?把伤痕的边缘磨硬,磨出属于自己的光泽!

 

那槐木上这道新劈开的豁口呢?它的边缘现在那么粗糙,那么撕裂,充满了痛苦挣扎的痕迹。可是,如果给它时间,新的木质也会顺着这撕裂的伤口边缘生长,包裹它,挤压它,磨平它……最后,这道狰狞的豁口边缘,也会变成最坚硬、最稳固的地方!就像他磨好的刻痕边缘,就像爸爸正在摩挲的亭柱补丁!

 

疤……不是丑陋的印记,是生命战斗过、修复过、变得更强大的证明!是盔甲!

 
 

念初的眼睛骤然亮起,像暗夜中被点亮的星辰!所有的困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醍醐灌顶般的狂喜和激动!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黄杨木料上那光滑圆融的刻痕边缘,又急切地抬头看向槐木墩子上那道粗犷的豁口,最后,目光热切地投向爸爸正在摩挲亭柱补丁的手!

 

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光滑的也好,粗糙的也好,温润的也好,撕裂的也好……它们都是“疤”!都是生命在与世界碰撞、受伤、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包裹、磨砺、修复后留下的盔甲!是力量的印记!是“根”扎得更深、更稳的证明!

 

“爸爸!”念初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清亮地响起,甚至盖过了远处偶尔的鸟鸣。

 

顾言摩挲亭柱的手微微一顿。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沉静地投向念初。

 

念初捧着木料,像捧着稀世珍宝,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炽热的领悟之光。他指着槐木墩子上那道豁口,又指指自己木料上光滑的刻痕,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发颤:“疤!都是疤!对不对?树皮上的是旧的疤!这个新劈开的是新的疤!我的刻痕也是疤!它们……它们都是盔甲!树用它保护自己!我用……我用痛磨它!让它变硬!变稳!”

 

他语无伦次,却字字发自肺腑,带着一种刚刚破土而出的、无比鲜活的认知力量。

 

沈星晚站在一旁,听着念初这带着颤音却充满力量的领悟,心头猛地一颤,一股强烈的暖流瞬间涌上眼眶。她看着念初那亮得惊人的眼睛,看着他那张因激动而生动无比的小脸,再看向顾言——那个沉默的男人,此刻正静静地看着他的儿子,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念初的身影,沉静的冰面下,仿佛有滚烫的熔岩在奔涌,最终化作一种近乎灼热的、纯粹的欣慰与肯定。那眼神,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