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疤的盔甲(第3页)

 

顾言没有立刻回应念初的激动。他依旧保持着半蹲在亭柱旁的姿势,目光沉静地落在念初脸上。过了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极其郑重地点了下头。

 

那一个点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落在念初的心坎上。所有的激动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股滚烫的气流直冲头顶!他咧开嘴,想笑,想欢呼,可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眼眶一阵发热,眼前爸爸沉静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把那点酸涩的湿意憋了回去,只剩下满心满眼亮晶晶的、沉甸甸的喜悦!

 

顾言的目光从念初身上移开,重新落回亭柱那块修补过的“疤”上。他粗糙的指尖,再次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抚过那颜色略深、纹理纠结的区域。然后,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庭院,带着一种终结般的、磐石般的笃定:

 

“嗯。疤的盔甲,稳了。”

 

疤的盔甲,稳了。

 

这六个字,如同六道惊雷,在念初小小的胸腔里轰然炸响!又如同六股暖流,瞬间贯通四肢百骸!爸爸不仅肯定了他的领悟,还用更凝练、更有力的语言,为这领悟加冕!他觉得自己身体里某个地方,被这六个字彻底夯实了,坚固得如同爸爸摩挲的那块亭柱的补丁!

 

沈星晚的眼角终于滑落一滴温热的液体,她飞快地抬手拭去,嘴角却高高扬起,绽放出一个无比温暖、无比欣慰的笑容。她看着亭柱旁沉静如山的顾言,又看看阳光下捧着木料、眼睛亮得如同盛满星辰的念初。庭院里的风似乎都温柔了许多,栀子花的香气变得格外清甜。槐木墩子那道粗犷的豁口在阳光下不再狰狞,反而显露出一种原始的生命力。木亭柱底的暖痕纹理温厚,无声地诉说着守护的力量。

 

所有的纹理,在这一刻都清晰起来。树皮的裂痕,槐木的豁口,亭柱的补丁,念初木料上光滑的刻痕,顾言指尖的薄茧与旧痕……它们形态各异,或粗粝或温润,或陈旧或新鲜,但都指向同一个核心——那是生命在磨砺中锻造的盔甲,是伤痕处开出的最坚韧的花,是根须在黑暗中摸索、最终牢牢抓住大地后,向世界宣告的、最稳固的纹章。

 

疤的盔甲,稳了。

 

庭院里,斧凿的声响早已停歇,只剩下晨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阳光流淌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