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镜中苔痕(第2页)
梳子掉在地上。林恩踉跄后退,撞上冰凉的躯体。转身的刹那,她闻到了熟悉的万金油味——母亲的毛衣蹭过她的脸颊,而那双手,正握着染血的桃木梳,从她的发间梳下一缕白发。
“记住,”沙哑的声音擦过耳垂,“雾来了,殊途的债……”
晨光刺破窗帘时,林恩在沙发上惊醒。梳子好好躺在茶几上,地下室的鞋印和蓝布消失不见,只有镜面上凝着未干的水痕,形状像极了半枚唇印。她颤抖着翻开日记,发现昨夜水渍晕染的地方,露出半句被涂黑的句子:“当第七个梳头人看见自己的背,托拉夫的雾就会吃人……”
窗外,托拉夫的雾正爬上拖车的铁皮墙。林恩摸向锁骨,那里新长出一片淡绿的苔痕,形状像极了母亲棺木上的雕花。楼下传来轻微的滴答声,不是水管漏水,是地下室排水口,有节奏地响着七声,停顿,再七声。
林恩的指甲抠进沙发纹路,指节泛白。晨光里的拖车屋像被抽干血色的尸体,浴室传来细微的滴水声,七声,停顿,再七声——和地下室的节奏严丝合缝。她摸向锁骨,苔痕已蔓延至脖颈,触感像泡发的海藻,黏腻微凉。
“当第七个梳头人看见自己的背……”日记残句在脑海炸开。林恩踉跄着翻出母亲的首饰盒,底层压着1998年唐人街庙会门票,背面用朱砂画着歪扭的船锚,锚链缠着七朵昙花。她忽然想起,母亲葬礼那天,牧师曾低语:“托拉夫的雾会吃掉说谎的人。”
窗外的雾浓了。林恩抓起桃木梳冲出门,铁锈味的湿气灌进鼻腔。街角的老橡树挂着褪色的寻人启事,照片里的亚裔女孩后颈有同样的苔痕——那是1974年失踪的陈姓移民,小镇传说里第一个“殊途小姐”。
“咔嗒。”
鞋跟碾碎什么东西。林恩低头,是半枚蓝布纽扣,和地下室的拖痕布料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纽扣内侧刻着极小的“恒顺”二字,像极了母亲生前总说的“常州卜恒顺梳篦”。雾中传来细碎的梳头声,七下,停顿,再七下,从三个不同方向逼近。
她闯进街角的二手书店,灰尘在光束里狂舞。1974年的《托拉夫公报》头条:“华裔歌女陈宝珠离奇失踪,化妆间遗留带血木梳。”配图里,那把梳子的檀木纹路,和她手中的桃木梳竟有相同的裂痕。
“要买吗?”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恩转身,看见穿蓝布衫的老妇人,后颈爬满深绿色苔痕。她认得这张脸——母亲相册里的梳头师傅,1998年教她编麻花辫的陈姨。可陈姨明明在2003年就因肺癌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