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该凌
第13章 露重书(第3页)
道夫忽从梁缝抠出锡铁针顶子。凹痕里的蛛网黏着干瘪茶籽,阿梨腕间银镯骤凉——那忍冬纹与她娘遗物同源同工。
界桩旁倒伏的茶树断口凝着乳泪。阿梨采晨露时,见道夫蘸浆在青石写“守”字,水痕未干便被山风抹去。“写字能挡钢铲?”工头阿炳的皮尺缠上祠堂门环,红布条在他腕间晃如蛇信。
银镯在阿梨腕间叮当轻响。褪下塞进阿炳掌心时,镯身忍冬纹陷进男人厚茧,勾起他零碎记忆——儿时高烧,娘用银匙喂的药透着同款清苦。
道夫虎口旧痂在推搡中崩裂。散学钟声里推土机突吼,少年拽阿梨避让飞溅的泥浆。洗衣石旁,阿梨搓着衫袖泥点的手忽顿住——破洞处新补的靛蓝针脚歪扭如蚯蚓,正是道夫昨夜翻篱留下的证据。
连阴雨泡胀祠堂门槛。道夫举油灯照向供桌底,铁盒锈缝里掉出半张纸——光绪茶租契残角,“梨山”二字凹痕积着百年茶垢。“这蛀斑……”少年指尖抚过虫洞,泥浆突然漫过门坎。
牛皮靴踏翻院中晾茶匾。道夫爹的吼声震落梁上灰:“中秋就进城!”少年突然掀翻供桌,空心桌腿裂处飞出雪片似的残纸——每张背面洇着茶渍写的“守”字,墨色已褪成秋茶的老黄。
油灯将尽时,阿梨将针顶按向铁盒锁眼。凹痕啮合的刹那,婆婆杖尖点向暴雨中的井台:“青苔显影了……”众人回首间,道夫染泥的手覆住阿梨执针顶的手。铜针旋入锁孔那刻,井台腾起的水雾里,恍惚有女子攥着靛蓝裹脚布沉向幽暗,布角忍冬纹在波光中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