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篾丝渡(第3页)

 井台青苔遇晨露发胀，浮出"申时三刻"的凹痕。道夫染血的拇指抚过石面，苔衣下竟露出半截靛蓝裹脚布。阿梨褪下银镯按向缺口，忍冬纹啮合刹那，整座梨山的茶茧同时震颤。开发商腕间百达翡丽突然炸裂，表盘钻出茶蛾幼虫，顺着皮尺红线爬向晒茶架。

 瞎子婆婆挑起脐带灰撒向界碑："这灰里焙着你娘的守山魂。"道夫掀开灶台青砖，砖下陶瓮毒泉沸腾如泣。阿梨将银簪浸入毒泉，簪头血渍忽化火蚁，噬向推土机履带。铁兽遇蛊锈蚀，齿轮间绽出的新茶苗缠住少年冻裂的脚踝。

 洗衣石旁，阿梨就着月光补衫。道夫翻篱时带的蓑衣草屑，被她一针针缝进青蒿茎络。少年蹲在晒场废墟煨茶渣，火星溅上衣襟破洞，露出当年娘亲绣的忍冬纹底衬。月光漏过茶筛，在两人衣袖织出蛛网般的银丝。

 "茧破了。"瞎子婆婆的杖头敲响祠堂残瓦。道夫掌心血混着铜锈，在锁孔凝成暗红的痂。铁盒"咔嗒"弹开，二十封旧信蛀洞拼出梨山地脉图，最底下压着娘亲的断甲——甲面刻着"申时三刻守筛人"。开发商在契约上疯狂签字，墨迹却化作茶蛾噬穿纸背。

 正午日头晒软界碑时，道夫心口胎记灼如烙铁。少年扯开衣襟，筛孔状烙印与碑基裂纹严丝合缝。阿梨将老茶筛埋入青石，篾条间忽生翠蔓缠住两人手腕。晒茶架上霉斑爆芽，光绪年的茶种在蛊毒中抽条，嫩叶托着百年血契浮空。

 夜雨突至，茧衣在檐下同时绽裂。万千茶蛾扑向开发商，翅粉簌簌落成"守"字卦象。道夫爹的牛皮靴陷进毒泉，鞋底茶籽开出的白花，谢落成茶娘坠井时的银簪完整形。阿梨腕间银镯重铸成针，一针针补全少年破衫时，月光突然被茧衣滤成丝，缠住两人发梢结出带蛊的茶苞。

 瞎子婆婆的艾草结在风中散成新卦："茧破脉连，蛾渡茶劫"。晒场废墟上，最后一匾秋茶腾空，茶渣拼出守山血契的终章。道夫忽然将爷爷传的茶刀塞进阿梨掌心，刀刃锈迹遇蛊毒化开，显出光绪年间的茶山全图——图中忍冬纹正与银镯烙印同脉。

 至此，少年少女发梢的茶苞已蓄满月光，只待中秋夜蛾破茧出，噬尽百年茶债，织就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