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藤衣渡(第3页)
申时闷雷震落晾茶匾。道夫攥着断匾框扑向古井,草鞋陷进桐浆那刻,鞋底茶蛊丝爆出荧光缠住把铁皮剪。剪柄“上海”钢印已锈穿,刃口沾着干涸的脐带血。少年扳开剪柄,铁锈忽显娘亲的侧影——那剪茶枝的指法,与阿梨今晨修藤的姿势叠成重影。
祠堂残瓦滴落桐油,在青砖烙出带螺纹的伞骨印。阿梨拔下木簪按向油痕,忍冬纹啮合刹那,瞎子婆婆突然长啸:“桐雨针,百年殛!”道夫怀里的铁剪应声滚烫,刃口血垢里浮出枚顶针——内壁刻着“山青松绝命赎”。
夜雨冲垮灶房烟囱时,道夫在补爷爷的蓑衣。竹锥刺透棕片那刻,阿梨正借着闪电糊族谱——纸页夹层忽飘出张判决书。案由栏写着“梨山归属”,被告席签名被雨洇成藤蔓状。两人指尖同时触到法官印鉴:竟是开发商祖父的名章。
“你爹输掉的山...”爷爷的烟杆指向井底浮起的伞骨,“都撑在吸血的头顶了。”闪电劈穿椴树冠,在判决书投下筛孔状的光斑。道夫忽将断锄塞进阿梨掌心,木柄裂缝里的桐油突然游动,在雨幕里勾出“殛”字初形。
桐花混着血雨倾盆时,井口传来铁链拖拽声。茶阿梨将茶膏抹进道夫鞭痕,瞥见他脊梁浮出的银脉——那是桐油激醒的守山印。少年突然箍住她撑伞的手:“那顶针...”话音被井壁坍塌声斩断。
雨雾里山青松高举铁剪,刃口映着开发商扭曲的脸。工头阿炳的金牙淌着血沫:“山工头剪得好脐带!”道夫掌心的断锄突然哀鸣,柄身桐油游出万点银针,直扑男人心口跳动的怀表。
井底骤现纺锤光。山青松哆嗦着掏火柴,火苗舔舐判决书那刻,光绪茶商的虚影从伞骨凝实。瞎子婆婆的盲杖轰然化灰,杖灰里腾起的蛊王翅刃削向祠堂匾——木屑纷飞间露出嵌在匾心的地契正本。
“该殛罪了...”男人嗓音混着雨声,判决书却被银针钉向井壁。茶阿梨发间木簪自行迸裂,七根桐木针贯穿纸页。道夫高擎断锄,锄身桐油簌簌蒸腾,露出娘亲熔在铁骨里的最终血谶:“针雨洗孽桐”。
惊雷劈开古井岩层时,少年听见大地筋骨的嘶鸣。那声响混着沪上铁剪、百年桐油、还有阿梨缠在他锄柄的湿发,在木针贯穿怀表的瞬间,洗净梨山承痛千年的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