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该凌

第23章 棕蓑脉

谷雨前的闷热裹着茶畦,道夫在重修灶棚时嗅到铁锈味。半截喷雾器铁管钉在梁上,管口凝着昨夜的露水,一滴、两滴,正落在新编的棕蓑衣领口。阿梨捻着麻线补蓑衣破洞,针脚过处,棕丝里突然钻出细小的茶苗芽。

 “露水带毒。”瞎子婆婆的盲杖尖挑起蓑衣下摆。积在褶缝里的水珠滚落,在夯土地面洇出个“沪”字。道夫用火钳夹起湿棕丝,丝缕间竟缠着半张泛黄照片——二十年前山青松穿着新蓑衣,站在推土机前笑得腼腆,臂弯里抱着穿开裆裤的道夫。

 压路机的轰鸣又从山坳传来。这次跟着辆银灰色轿车,车窗探出根镶钻烟杆,烟锅里飘出的蓝雾混着浓香。

 穿条纹西装的男人甩下牛皮纸袋:“签了,赔你们新茶厂。”袋里滑出精装合同,条款小字密如蚁群。阿梨弯腰捡时,后颈沾的露水正滴在签名栏,墨迹突然游出条忍冬纹——与道夫娘银镯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道夫抓起把新炒的茶末撒向合同。焦叶沾纸刹那,合同背面浮出光绪年间的地契影:“...界石移三丈,抵烟土十箱...”。轿车里突然爆出咳嗽声,镶钻烟杆伸出车窗,烟锅直指道夫:“你爹抽的第一口烟,还是我姑婆赏的!”

 灶膛灰堆突然爆出火星。爷爷的烟袋锅磕着铁鏊子:“火候到了。”道夫掀开鏊盖,昨夜埋的茶麦饼正浮起焦泡,饼面裂纹拼成个“赎”字。阿梨突然抽出发簪刺向指尖,血珠滚过饼上裂纹,“赎”字竟渗出清亮茶油。

 暴雨骤降时,压路机碾倒了界碑旁的野茶树。道夫裹紧棕蓑衣冲进雨幕,蓑衣下摆扫过泥地,带起的泥浆里突然露出银光——是娘亲那半截银镯,镯身缠着根腐坏的怀表链。

 “泉眼冒黑水了!”阿梨的喊声混着雷声传来。毒泉眼咕嘟翻涌墨泡,水面浮起姨太的珍珠项链。道夫将银镯砸向泉眼,镯内方程式遇黑水发光,缺角处竟由珍珠补全。

 瞎子婆婆的盲杖突然插入泥地。杖身暴出绿芽,芽尖刺穿合同纸页,扎进轿车轮胎。胎内漏出的不是气,而是泛黄的旧烟丝。表侄举着电钻吼叫钻向泉眼,钻头触水那刻,阿梨肩胛胎记骤然裂开,清泉混着血线喷涌而出!

 雨停时,泉眼漂满死蚕尸。道夫用断锄捞起具蚕尸,虫腹金纹竟与合同条款序号重合。穿西装的男人踩着鳄鱼皮鞋踏过蚕尸:“明日推平灶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