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她是兰心?
晨露在青石板上洇开深色的水痕,林夏攥着那串银链奔跑时,衣摆扫过墙角的薄荷丛,惊起的露水打湿了药箱的铜锁。′看_书~君^ `更.辛,罪+全.
身后的脚步声像浸了水的棉线,忽远忽近地缠着她的脚踝,直到她撞进一扇雕花木门,门楣上"杏林雅集"的烫金匾额才将追兵的影子拦在门外。
厅内的檀香混着药草气漫过来,林夏扶着朱漆柱子喘息时,才发现自己闯进了满堂宾客中间。
穿长衫的医者们正围着博古架赏玩药材,有人用银簪挑起琥珀色的阿胶,灯光透过那半透明的胶质,在青砖地上投出细碎的光斑。
"这位姑娘可是迷路了?"
穿月白褂子的老者转过身,山羊胡上还沾着碾药的白末:"今日是蜀中杏林的秋会,寻常人是进不来的。"
林夏刚要开口,药箱里的银饰花瓣突然又震颤起来。
这次她看清了,花瓣尖端凝结的银珠正顺着箱角往下淌,在砖地上聚成小小的一汪,映出了身后缓步走来的身影。
穿湖蓝旗袍的女子手里端着白瓷药碗,碗沿沾着几粒柏子仁,步态轻得像踩着晒干的艾草。
"陈先生的药该温了。"
女子的声音混着腕间银镯的轻响,林夏猛地抬头,看见那银镯上缠绕的花纹,竟与柏树林树干的刻痕分毫不差。
女子将药碗放在红木桌上时,林夏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第一节有一圈浅白的疤痕,像是常年戴着什么细巧的银饰。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对方旗袍领口别着的银质胸针,正是一朵空心的狗尾巴花,与银匠铺男人交给他的链坠如出一辙。
"姑娘的药箱看着面生。"
女子转过身,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动,露出耳后一颗朱砂痣:"是从上海来的?"
林夏攥着银链的手心沁出了汗。她想起阮六山临终前的话,兰心耳后有一颗痣,当年在矿上给工人们熬药时,总爱用银簪把碎发别在耳后。
可眼前这人眉眼间的温婉,实在不像传闻中能在火场上抢出账本的女子。
"我叫林夏。"
她刻意让指尖划过药箱锁扣,银饰花瓣的震颤突然急促起来:"来找一位故人。"
女子斟茶的手顿了顿,青花瓷壶嘴的茶水在杯沿凝住水珠。
"锦官城的故人,多半与药有关。"
她将茶盏推过来,杯底的茶垢恰好连成一朵狗尾巴花的形状:"不知是哪一位?"
这时厅外传来了一阵喧哗,有人举着一支半枯的柏树枝冲进来说:"城西柏树林发现了一具老人尸首,手里还攥着银器!"
林夏猛地站起,药箱里的银链哗啦作响,女子却按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凉得像浸过井水。
"现在出去,等于告诉他们你在这儿。"
女子摘下胸针放在桌上,空心的花瓣里竟藏着掖着粒黑色的药丸:"这是解铅毒的急救丹,当年兰心在矿上配的方子。"
林夏的目光落在对方手腕的银镯上。那镯子接口处有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开过,裂痕里还嵌着一点深褐色的粉末——与柏树林泥土里的焦屑一模一样。
"您认识兰心?"
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却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得药箱咚咚作响。/薪\完*夲¢鉮!戦_ *哽·新_嶵·快-
女子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民国十二年那场矿难,她背着药箱在火场里跑了三趟。"
她用银簪挑起茶盏里的茶叶:"最后一趟出来时,发间落满了烧黑的柏叶,手里攥着一本浸了血的账本。"
林夏注意到,她说话时总不自觉地摩挲无名指的疤痕,那动作与阮六山摩挲虎口的旧伤如出一辙。
更奇怪的是,对方旗袍下摆沾着的草籽,正是柏树林深处特有的苍耳,这种草籽沾在衣料上,没有三四个时辰是掉不下来的。
"后来呢?"
林夏追问时,药箱里的银饰突然发出蜂鸣,花瓣尖端的银珠正顺着桌腿往下流,
在女子的鞋边聚成小小的银斑。
"后来她就成了传说。"
女子起身时,旗袍开衩处露出半截小腿,皮肤上有一片浅褐色的疤痕,形状像极了被火灼过的柏树枝:"有人说她带着账本跑了,有人说她早被矿主的人灭口了。"
厅外忽然传来了汽车引擎声,有人在喊搜查的命令。
女子迅速将胸针别回林夏衣襟,空心花瓣贴着她的皮肤,传来冰凉的触感。
"从后院的月洞门走,第三个转角有一口枯井,井壁有一块松动的青砖。"
她往林夏手里塞了一包东西:"账本的下半部藏在那儿,兰心当年没来得及交给任何人。"
林夏摸到那包东西是方形的,裹着油皮纸,边角硌得手心发疼。这时穿黑风衣的人已经闯进前厅,为首者腰间的银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正是被铁链缠绕的狗尾巴花。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
徽章上的银链随着动作轻晃,林夏突然看清链坠是一枚极小的银质印章,刻着的"兰"字缺了最后一笔。
女子将林夏往屏风后推时,自己的银镯不慎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响声。
黑风衣们立刻转头看来,为首者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直直扎在那只银镯上。
"陈太太的镯子倒是别致。"
男人缓步走过来,皮鞋碾过地上的银珠,发出细碎的声响:"听说十年前矿上的账房先生,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