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长夜漫漫,恨海情天(第2页)
“这恐怕不需要我禀报吧?”
她豁出去了,为了维护那个恶魔,也为了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存在感:
“美玉姐!恕我直言!您太小看张杭了!他想要知道什么,想要得到什么,以他的算计之深、布局之缜密、掌控力之强,何须用我来提醒?他的人,他的眼睛,无处不在!我反而觉得,美玉姐您刚才的话,是轻看了他!您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可怕!”
这突如其来的、如此坚定不移的反驳,让余美玉的神色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异样!
她微微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此刻却如同炸毛小兽般的女孩。
黄钰彗眼中那份对张杭近乎病态的维护,那份不容置疑的笃定,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大厅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只有林清浅压抑的抽泣声和黄钰彗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余美玉眼中的锐利稍缓,最终化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喜怒:
“很少会有人这样反驳我,黄小姐的心性,倒是挺不错的。”
这话听起来像夸奖,却更像是一种重新评估:
“对于你的遭遇。”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真正的惋惜:
“我感到很遗憾,可惜了你原本应该拥有的更丰富、更自主的生活。”
黄钰彗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却异常坚定的笑容:
“谢谢美玉姐的理解,我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很好。”
这很好二字,落在林清浅耳中,如同惊雷。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黄钰彗,不明白她为何能在经历了欺骗、玩弄之后,还能说出很好这样的话。
那笑容里的苦涩和坚定,像一把钝刀,在她本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又割了一刀。
余美玉不再看黄钰彗,目光重新回到失魂落魄的林清浅身上,语气变得凝重:
“清浅,这几天,我让人仔细查了张杭的底细,他身边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所谓的太行歌舞团,不过是他的私人玩具库。”
“女明星?他睡过的名单拉出来能吓死人。”
“在江州大学城,他玩弄过的女大学生更是不计其数!”
“他那几台招摇的跑车,在那边就是移动播种机
的象征!”
“在那边逛个街,撞见他所谓的前女友,概率大得很!”
她每说一句,林清浅的脸色就白一分,身体就颤抖得更厉害一分。
张杭的花心她有所耳闻,但当这些冰冷的、具体的事例被余美玉如此直白地揭露出来,那冲击力依旧让她感到一阵阵恶心和绝望。
自己在他眼中,果然连猎物都算不上,只是众多玩物中,稍微费了点心思、多玩了一个角色扮演游戏的那个罢了!
“但是。·第-一\墈`书~蛧` !首?发+”
余美玉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
“我知道了一些更核心的消息,他有个青梅竹马,叫乔雨琪,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像个不谙世事的公主,似乎那位乔小姐,还不知道她这位竹马的真实嘴脸有多肮脏!”
“因为他办过的那几场荒唐的所谓婚礼,那个乔小姐,从没出现过!”
余美玉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力:
“清浅,如果你心有不甘,如果你想报复,我可以安排,让那位被蒙在鼓里的乔小姐,清清楚楚地看看,她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张杭哥哥,背地里到底是个什么个烂货!让他也尝尝,被最重要的人彻底厌弃的滋味!”
乔雨琪!
这个名字如同闪电劈入黄钰彗的脑海!
她瞬间想起了那个在张杭私人电话里,让他语气变得无比温柔缱绻的名字!
原来是她!
那个被藏在最深处的、真正的女主人!
难怪,难怪张杭从不让她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甚至不允许任何关于她的风声走漏!
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黄钰彗的心脏!
不行!
这个消息必须立刻告诉张杭!这是足以引爆他逆鳞的炸弹!
她放在腿上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林清浅则陷入了更深的混乱和痛苦。
报复?
让那个无辜的乔小姐也陷入和自己一样的痛苦深渊?
这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抗拒和更深的自惭形秽。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张杭那张脸:冷酷的、嘲弄的、在夕阳下带着孤寂感的、在游艇上强势拥抱她的、与程默重叠的无数张面孔疯狂旋转。
她想起他碾碎陈墨时的冰冷无情,想起他对自己精心设计的欺骗,想起他那深不可测的可怕力量。
恨意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心。
可同时,心底深处那点病态的悸动、那被强行烙印下的依赖感、那被谎言构筑的程默幻影又让她痛苦不堪。
报复他,真的能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吗?
还是会让一切变得更加扭曲、更加无法收拾?
更重要的是,将无辜的乔雨琪拖入这肮脏的泥潭。
自己和张杭,又有什么区别?
沉默。
漫长的沉默在大厅里弥漫。
只有壁炉里模拟火焰的电子音效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陈墨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他巴不得余美玉立刻动手把张杭搞垮,他好出一口恶气!
他忍不住插嘴,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尖利:
“为什么不呢?当然要报复!给他干破产!让他身败名裂!让他”
“闭嘴!”
余美玉猛地侧过头,一个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将陈墨后面的话噎死在喉咙里!
那眼神中的厌恶和轻蔑,如同看着一只聒噪的苍蝇。
陈墨吓得一个哆嗦,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脸色涨得通红,却再也不敢吭声。
余美玉的目光重新落回林清浅身上,看着她眼中剧烈的挣扎和痛苦,看着她最终归于一片死寂般的灰败。
终于,林清浅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不再迷茫,反而透出一种被彻底击碎后又强行凝聚起来的、近乎绝望的平静。
她看着余美玉,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都过去了。”
“我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决定出国留学。”
余美玉看着她眼中那份灰烬般的死寂,眉头微蹙,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也好,远离这个伤心地,重新开
始。”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不过,这件事,我会通知你爸,他有权知道自己的女儿经历了什么。”
“不要!”
林清浅的反应异常激烈,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
“美玉姐!不要和别人说了!求你了!”
“为什么不要?”
余美玉审视着她:“害怕你爸会发狂?他发起狂来,深城都要抖三抖,如果加上我”
她的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
“足以对张杭的整个商业体系进行精准的狙击!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用了!美玉姐!真的不用了!”
林清浅拼命摇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她的眼神里除了痛苦,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
“别这样对我爸,也别这样对他。”
她艰难地吐出对他两个字,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现在只想,只想我自己掌控我的人生!”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
“美玉姐,谢谢你保护我,谢谢你为我出气,但是这件事,一定要听我的!”
她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声音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坚定:
“我只想要结束。”
“结束这一切。”
余美玉深深地凝视着林清浅。
看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此刻眼中那份被彻底摧毁后的废墟,以及废墟之上,那一点点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属于她自己的倔强光芒。
良久,她眼中的凌厉终于缓缓褪去,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清浅,唉”
余美玉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无奈,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尊重。
她没有再看旁边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敢说话的陈墨,仿佛他只是一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大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林清浅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如同受伤小兽最后的哀鸣,在这座冰冷而奢华的牢笼里,久久回荡。
余美玉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眸,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着林清浅濒临崩溃的防线。
当林清浅说出结束这一切时,余美玉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片被谎言焚烧殆尽的荒原,以及废墟之上,一株名为逃离的幼苗正顽强地带着泪破土而出。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余美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上次你说的波士顿留学,我会安排你进一所顶尖大学,环境、师资、安全,都是最好的,远离这片乌烟瘴气的地方,彻底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呼吸。”
林清浅麻木地点了点头:
“谢谢美玉姐。”
“陈墨。”
余美玉的目光甚至没有偏移,语气如同在吩咐一件物品:
“你送黄小姐回学校,然后,你可以滚了。”
最后一个字,冰冷得不带丝毫情绪,仿佛陈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污染。
陈墨如蒙大赦,又带着强烈的不甘和屈辱,脸色青白交加,唯唯诺诺地应着,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这间让他窒息的大厅。
奢华的空间里,只剩下余美玉和林清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的庄园夜景,静谧而冰冷,如同余美玉此刻的内心。
“跟我来。”
余美玉起身,走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
她的步伐稳定、利落,每一步都踩在昂贵的地毯上,无声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林清浅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跟在后面。
她被带到一间同样奢华却透着冷硬气息的书房。
巨大的红木书桌,整齐排列的书籍,一面墙的显示屏正无声地滚动着全球金融市场的实时数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和旧纸张混合的气息,这里是余美玉在魔都的临时指挥中枢。
佣人无声地送来了温热的牛奶和一些精致的小点心。
“坐。”
余美玉指了指靠窗的沙发椅,自己则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纯净水,将其中一杯放在林清浅面前。
灯光柔和了一些,但气氛并未真正缓和。
余美玉坐在林清浅对面,双腿交叠,姿态放松却依旧充满力量感。
她看着林清
浅毫无血色的脸,那双曾经清澈见底、盛满对世界好奇与善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灰烬般的死寂和残留的惊痛。
“清浅。”
余美玉的声音低沉下来,少了几分刚才的雷霆万钧,却多了一种深沉的痛惜和压抑的怒火:
“看着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很痛心,也很愤怒。”
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冰冷的液体似乎也无法浇灭她心头的火焰:
“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第一次跟着你爸来我家做客,怯生生的,抱着我的腿不撒手,我给你糖,你才敢抬头看我,那双眼睛,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没有一点杂质。”
余美玉的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时光:
“我看着你长大,从那个小团子,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你善良,敏感,对世界充满美好的想象,像一张未经涂抹的白纸,我一直觉得,你值得这世上最纯粹、最真挚的感情,值得一个同样干净的人,小心翼翼地呵护你一辈子。”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
“可我没想到,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竟然让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用如此下作、如此卑劣的手段,玷污了这张白纸!把你拖进他那个肮脏、混乱、充满算计和欲望的泥潭里!”
“美玉姐”林清浅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别说话!”
余美玉抬手打断她,眼神锐利:
“听我说完!我余美玉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垃圾,但像张杭这种,把欺骗当手段,把玩弄人心当乐趣,把女人当战利品和玩物的畜生,也实属罕见!”
“他利用你对‘程默’那份纯粹的情感,精准地戳中你的软肋,一步步把你引入他精心编织的陷阱!”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感情欺骗,这是人格的践踏,是精神的凌迟!”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怒极:
“我查到的资料,触目惊心!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那些所谓的明星、大学生,不过是流水线上满足他低级欲望的玩具!”
“他那个太行歌舞团,简直是现代版的皇帝选妃!还有那些所谓的婚礼,简直是对婚姻神圣性最大的亵渎!”
“他以为他是谁?可以如此无法无天,视道德和规则如无物?”
余美玉猛地将手中的水杯顿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水花溅出几滴:
“更让我恶心的是,他居然还在你面前扮演情深意重!那些所谓的快乐时光,那些笑容,都是建立在谎言和欺骗上的海市蜃楼!”
“清浅,你清醒一点!他对你的每一次触碰,每一次所谓的关怀,背后都是精密的算计!都是为了满足他那变态的征服欲和控制欲!”
“他看你的眼神,和看一件新奇有趣的玩具有什么区别?”
林清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余美玉的话像淬毒的针,精准地扎进她每一处还在流血的伤口。
那些甜蜜的回忆,那些让她沉溺的瞬间,此刻在余美玉冰冷的剖析下,都变成了精心设计的表演,让她感到无地自容的羞耻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恨不得”余美玉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凛冽的杀意:
“现在就动用所有关系,把他那张虚伪的脸皮彻底撕下来!”
“让他名下那些看似光鲜的产业,一夜之间变成一堆废纸!”
“让他尝尝从云端跌落泥潭,被所有人唾弃的滋味!”
“让他知道,玩弄感情、践踏真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且是他付不起的代价!”
“不要!美玉姐!”林清浅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哀求,她甚至下意识地抓住了余美玉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只手冰冷而有力:“求你了!不要!”
余美玉的目光落在林清浅抓住自己的手上,那手冰凉、颤抖,充满了无助。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清浅: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清浅,你被他洗脑了吗?还是说,你已经被他”
“不!不是的!”
林清浅飞快地摇头,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她的眼神里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
“我不是护着他!我恨他!我恨死他了!他毁了我对爱情所有的幻想,毁了我心中最干净的东西!他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剧烈的情绪:
“但是美玉姐,报复他,又能怎么样呢?让他破产?让他身败名裂?然后呢?看着那个无辜的乔雨琪也和我一样痛苦?看着她眼中完美的世界崩塌?看着她恨他,或者像我一样又恨又忘不掉?”
林清浅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清醒:
“那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都是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罢了,他欺骗了我,伤害了我,这已经是事实,再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甚至是用他可能真正在乎的人去伤害他,这只会让一切都变得更脏、更扭曲!”
她看着余美玉,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美玉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想替我出气,你想保护我,可是可是让我自己来结束这一切,好不好?用我自己的方式,离开,留学,彻底的离开,再也不见,把这一切都埋葬在时间里,我不想再纠缠了,不想再恨得那么累了,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因为我而受伤,尤其是你和我爸妈。”
林清浅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我只想安静地离开,就当就当是一场噩梦,梦醒了,我重新开始。”
余美玉久久地凝视着林清浅。
眼前的女孩,不再是那个单纯无知的小妹妹。
巨大的创伤迫使她以一种近乎残忍的速度成长,她看清了黑暗,也选择了用一种近乎自毁的宽容来保护自己最后的底线,不去变成自己憎恨的那种人。
这份在废墟中挣扎出来的、带着血泪的倔强和清醒,让余美玉心中翻腾的怒火和杀意,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滋啦的声响,渐渐冷却、沉淀。
她反手,轻轻地、带着一种难得的温度,握住了林清浅冰凉颤抖的手。
“傻丫头”
余美玉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深深的叹息:
“你这份心性不知道该说是善良,还是傻气。”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锐利和怒火已被一种深沉的无奈和痛惜取代:
“好,我答应你,北美的手续,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办妥,波士顿那边,我会安排好一切,住处、安全、生活,都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养好精神,准备开始新的学业,新的人生。”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但是,清浅,你给我记住,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结束,把那个叫张杭的垃圾,连同那个虚假的程默,从你的记忆里格式化掉!不许再回头!不许再有任何联系!更不许再对他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否则,我会亲自出手,用最彻底的方式,让你和他之间,再无任何可能!”
林清浅看着余美玉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无声滑落:
“嗯,我知道,结束了,都结束了。”
这一夜,对林清浅而言,漫长如一个世纪。
她蜷缩在余美玉安排的客房柔软的大床上,却感觉如同躺在冰冷的针毡上。
余美玉没有离开,就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守着她,如同守护着易碎的琉璃。
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天。
更多的时候,是余美玉在说,回忆着林清浅小时候的趣事,回忆着她父亲林正雄的趣事,回忆着她们两家过往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