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默的证人
会议室的喧嚣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只留下压抑的余韵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
陈墨那句“行动!”像点燃了引信,特案组这架刚刚磨合、棱角尚存的机器,
带着刺耳的摩擦声,轰然启动,扑向各自的方向。
雷震如同一辆启动的重型坦克,带着两个津港市局最精悍的刑警,
一头扎进了福安里后巷那片被林风的红点标记的、冰冷泥泞的战场。
雨点砸在他的深灰色抓绒卫衣上,迅速洇开深色的水渍,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个十字路口的每一个角落:
湿滑的路面、被雨水冲刷得泛白的墙壁、堆满杂物的角落、以及巷子深处那个散发着馊腐气味的巨大垃圾箱
第三名受害者李梅被发现的死亡容器。
“雷队,这边!”
一个年轻的津港刑警指着垃圾箱旁边一处相对干燥的墙角,那里似乎有重物拖拽留下的模糊痕迹,但在暴雨的持续蹂躏下,己经浅淡得几乎无法辨认。
雷震蹲下身,巨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开地面的浮泥和碎屑,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体型不相称的精细,如同在拆除一枚危险的炸弹。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不是这里。”
他低沉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判断,
“拖拽起点在路中间。”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十字路口中心,那里正是林风计算出的信号干扰源最可能覆盖的核心区域。
雨水在路面积聚,形成浑浊的水洼,倒映着城市灰暗的天空和摇曳的霓虹灯影。
“凶手在这里动手,割喉,然后拖向垃圾箱。屏蔽器…就为了这几十米。”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像是在评估一个对手愚蠢的战术失误。
他走到路口中心,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他闭上眼,似乎在努力剥离雨声的干扰,想象着昨夜这个时间点:
暴雨倾盆,能见度极低,信号被切断。一个网约车女司机,在深夜的偏僻巷口停车,然后…发生了什么?
凶手是如何让她放下戒备,或者,是如何强行控制她的?
“查车!”
雷震猛地睁开眼,对旁边的刑警下令,声音斩钉截铁,
“昨晚十一点前后,所有在这个路口停留超过三分钟的车辆!特别是出租车、网约车!一辆都不能漏!包括…李梅自己的车!”
他记得陈墨的指示。凶手转移尸体,必然有交通工具。屏蔽器开启,意味着他自己的车也成了“孤岛”,行动范围受限。
“是!雷队!”
刑警立刻应声,开始用对讲机紧张地呼叫后方进行更精细的车辆轨迹筛查。
雷震则继续在泥泞中搜寻,像一头固执的猎犬,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残留的气味。
他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巷弄里显得格格不入,动作间带着一种笨拙却充满力量感的专注。
当他试图弯腰检查一个低矮的排水口时,肩膀不小心撞上了旁边一个锈迹斑斑的废弃广告牌支架。
“哐当!”
一声巨响在雨声中格外刺耳。
那早己腐朽的支架应声而倒,连带扯下半幅破烂的广告布,稀里哗啦地砸在泥水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旁边的两个津港刑警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中央来的“雷霆”警官和他造成的“小范围破坏”。
雷震自己也愣了一下,看着那堆烂铁和破布,浓黑的眉毛拧在一起,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咸¨鱼/看?书\ ^已/发!布+蕞′芯.章?劫.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被撞得有点发麻的肩膀,低声嘟囔了一句:
“…这地方…太窄了。”
语气里带着点战士抱怨战壕太矮的憋屈。
与此同时,津港市局一间特意安排的、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味的休息室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方哲正坐在一张有些年头的矮凳上,他的对面,是第三名受害者李梅的父母。
两位老人看起来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生气,李梅的母亲瘫软在丈夫怀里,
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泪水无声地流淌,浸湿了丈夫同样布满皱纹的衣襟。
李父则紧紧搂着老伴,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地面,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
空气中弥漫着巨大的悲伤和无助,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方哲没有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而是选择坐在旁边一张矮凳上,让自己的视线低于两位老人。
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没有贸然递过去,只是放在老人触手可及的茶几上。
他脸上惯常的温和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感同身受的凝重。
他没有说那些空洞的“节哀顺变”,也没有急于询问案情细节。
“叔,婶儿,”
方哲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像温热的溪流,
“我叫方哲,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都没法减轻你们的痛。”
他微微停顿,目光真诚地看着两位老人,
“李梅是个好孩子,我听她同事说了,勤快,热心,开车稳当,对乘客也好。她…不该遭这个罪。”
李母的哭声猛地拔高,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呜咽。
李父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浑浊的泪水终于从空洞的眼中滚落。
方哲没有阻止他们的哭泣,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个沉默的容器,包容着这滔天的悲痛。
他适时地递上纸巾,动作轻柔。
等老人的情绪稍微宣泄出来一点,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
“叔,婶儿,我知道现在问这些很残忍,但为了抓住那个畜生,还梅子一个公道,有些事,我得问问你们。
梅子昨晚出车前,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或者,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跟人闹过矛盾?或者…有没有哪个乘客让她觉得不舒服?”
李父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声音嘶哑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