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困兽之斗
单向玻璃后面,周文渊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
他左臂打着厚重的石膏,用绷带吊在胸前,那是雷震“流星锤”破门钳留下的杰作。
失去眼镜(在阁楼挣扎时摔碎了),他只能眯着眼,眼窝深陷,脸色是一种失血和病态混合的灰白。
但即便狼狈至此,他周身依旧散发着一种与林国裕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被剥去优雅伪装的、深入骨髓的阴冷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倨傲。
疼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但他尽力挺首着背脊,仿佛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艺术家”。
陈墨坐在他对面,桌上放着那个温热的旧搪瓷缸。
袅袅茶香在冰冷压抑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旁边摊开着苏瑾那份触目惊心的初步物证报告——冷藏柜器官标本照片、碎纸机里抢救出的半截底片、以及被劈开的硬盘残骸。
方哲坐在侧后方,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记录本边缘。
雷震则如同沉默的火山,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的墙上,巨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一遍遍刮过周文渊打着石膏的手臂,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近乎残忍的冷笑。
“周文渊。”
陈墨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没有看报告,目光平静地落在周文渊因眯眼而显得更加阴鸷的脸上。
“化工厂前技术员,专攻有机合成和…精密仪器维护。难怪,切割的手法那么干净利落,屏蔽器也做得隐蔽。”
陈墨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周文渊的嘴角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用那双眯缝眼冷冷地回视着陈墨,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恼怒和“你懂什么”的轻蔑。
“红星照相馆是你的暗房。阁楼是你的‘工作室’和‘陈列馆’。”
陈墨拿起那张“替天行道”标签的子宫标本特写照片,轻轻推到周文渊面前,
“刘丽的子宫?张娟的背部皮肤?还有那些手掌…都是你的‘作品’?标签也是你打的?‘替天行道’?”
陈墨的声音里听不出嘲讽,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用女人的身体器官…来彰显你的道德优越感?”
周文渊的目光扫过照片上那西个刺眼的字,灰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一阵病态的潮红!
那不是羞愧,而是被触及核心信念的愤怒!他猛地抬起头,眯缝眼中射出疯狂而执拗的光芒,声音因为激动和手臂的疼痛而有些嘶哑颤抖:
“道德优越感?!肤浅!庸俗!!”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喷溅在桌面上,
“那是艺术!是解剖学与光影美学的极致融合!是剥离虚伪皮囊后,生命本质的…永恒呈现!!”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偏执,
“那些女人…刘丽,张娟…她们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是行走的欲望容器!是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烂肉!只有死亡…只有经过我手的净化、切割、重塑…她们才能获得…真正的…美!永恒的美!”
他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伟大的布道,眼神狂热地扫过陈墨和方哲,像是在期待他们的“顿悟”。-零·点\墈?书* `追^蕞*歆?璋+结/
单向玻璃后面,技术分析室里,林风正抱着电脑,对着阁楼抢救出来的硬盘碎片和半截底片进行“抢救性挖掘”。
听到周文渊这番“艺术宣言”,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刚灌下去的咖啡喷在屏幕上。
他哆嗦着推了推眼镜,低声吐槽:“…美…美个锤子…这…这神经病的审美…比我的代码还抽象…”
旁边的苏瑾正伏在另一张实验台上,银色的手提箱打开着,里面是排列整齐的采样瓶和精密仪器。
她戴着放大镜护目镜,正用极其纤细的镊子,小心翼翼地从一块凝固着深褐色污渍的纱布碎片上,分离出几粒极其微小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白色晶体颗粒
这是从阁楼工作台角落扫取的残留物。她听到周文渊的话,头也没抬,只是用清冷到极致的声音,透过内线麦克风清晰地传入审讯室:
“根据阁楼现场提取的微量化学残留初步分析,目标存在长期接触高浓度有机溶剂(如苯、二甲苯)及重金属化合物(汞、铅)的职业暴露史。
此类神经毒素可导致前额叶皮层及边缘系统不可逆损伤,引发认知扭曲、情感淡漠、病态偏执及…夸大妄想。
其所谓‘艺术理念’,具有典型的器质性精神障碍病理基础。” 她顿了顿,补充道,
“通俗解释:脑子被化学药品泡坏了。”
苏瑾这番冰冷、精准、如同宣读尸检报告般的“医学鉴定”,像一盆零下五十度的液氮,兜头浇在了周文渊狂热的火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