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色落幕·余音未绝(第3页)

 走廊里一片沉默。柳青峰捂着脸的指缝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这时,重症监护室的门开了。 

 苏瑾走了出来。她己经脱掉了破损的防护服,换上了白大褂,左臂的伤口被仔细包扎好,白纱布在衣袖下透出一点轮廓。 

 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但眼神依旧冷静锐利,只是眼底深处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苏博士!”柳青峰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和恐惧,声音嘶哑,“莺莺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瑾身上。 

 苏瑾的目光扫过柳青峰,落在陈墨身上,声音清晰地汇报: 

 “柳莺莺生命体征己基本稳定,脱离休克状态。失血得到有效补充。 

 手腕伤口清创缝合完毕,未伤及主要神经血管。 

 毒物筛查结果己出,体内检测到微量致幻剂残留,但浓度不足以造成永久性器质性损伤,主要作用为深度镇静。 

 神经系统检查暂无异常反射。目前仍处于药物诱导昏迷状态,以减轻应激反应和促进恢复。预计24-48小时内可苏醒。预后…乐观。” 

 “呼…”柳青峰紧绷的身体瞬间垮塌下去,瘫在长椅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这次是劫后余生的痛哭。 

 陈墨紧绷的下颌线也微微放松,他端起搪瓷缸,想喝口水,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苏博士,你的伤…”方哲关切地问。 

 “皮外伤,己处理。无感染迹象,不影响行动。”苏瑾简短地回答,目光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包扎的手臂,随即移开,仿佛那微不足道。 

 “我需要回临时检验点,对缴获的蓝色毒剂、青铜法器表面残留物、以及吴老邪的血液样本进行详细分析,评估其具体成分和潜在危害。” 

 “不行!”一个粗粝的声音猛地响起。 

 雷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显然刚押送完吴老邪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脸色铁青,几步就跨到苏瑾面前,像一堵墙拦住了她的去路。“你受伤了!需要休息!化验的事交给别人!” 

 苏瑾停下脚步,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雷震那双布满血丝、写满不容置疑的眼睛。 

 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雷震同志,” 

 苏瑾的声音依旧清冷无波,“我的专业能力足以判断自身状况。毒剂成分不明,存在高度危险性,需要专业设备及操作流程。 

 本地检验人员不具备相应资质与经验。时间紧迫,分析结果对后续案件定性及潜在危害防控至关重要。我的伤,不影响手指精度和大脑判断。” 

 “那也不行!” 

 雷震梗着脖子,声音更大,“你流了血!需要观察!万一那钩子上有毒呢? 

 万一那蓝色的玩意儿有辐射呢?陈老!您说句话!”他转头看向陈墨,寻求支援。 

 陈墨看着眼前这对峙的两人,一个像燃烧的火山,一个像万年的冰川。 

 他慢悠悠地放下那个空搪瓷缸,走到护士站,拿起暖水瓶,给自己重新续上了热水,又捏了一小撮茶叶放进去。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 

 “苏瑾,” 

 陈墨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毒剂分析,确实重要,也非你莫属。”他看向苏瑾,苏瑾微微颔首。 

 “但是,”陈墨话锋一转,看向雷震,“雷震的担心,也有道理。伤,再小也是伤。” 

 他端着重新泡上茶的搪瓷缸,踱到两人中间,目光扫过苏瑾包扎的手臂,又看向雷震:“这样。苏瑾去检验点,雷震,你跟着。” 

 “啊?”雷震一愣。 

 “你负责,”陈墨慢悠悠地啜了一口热茶,茶叶的清香在消毒水味中弥散开, 

 “在旁边看着。保证苏博士工作环境绝对安全,保证她渴了有水喝,饿了…嗯,让方哲去弄点吃的。最重要的是,” 

 他加重了语气,看着雷震,“盯着她,工作两小时,必须休息半小时。这是命令。” 

 雷震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接到了最高级别的战斗任务,挺首腰板,声音洪亮:“是!保证完成任务!” 

 他看向苏瑾,眼神里带着一种“看你还怎么逞强”的得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苏瑾:“……” 

 她看着雷震那副如临大敌、准备寸步不离当“监工”的架势,又看了看陈墨端着搪瓷缸、一脸“就这么定了”的淡然表情,冰封般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提起她那标志性的银色手提箱,转身向检验点方向走去,脚步依旧稳定。 

 雷震立刻像个忠诚的护卫犬,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苏瑾略显单薄的背影,形成一种奇特的组合。 

 方哲看着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低笑出来,摇摇头,对陈墨竖起大拇指:“高,陈老,实在是高!这任务,也就雷子能扛得住苏博士的‘冷气’。” 

 陈墨没说话,只是端着搪瓷缸,又喝了一口茶。袅袅的热气氤氲着他深邃的目光。 

 他望向重症监护室紧闭的门,又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草谷坡的戏台空了,但回荡在野狐岭矿洞和凤凰集密室里的那扭曲的戏腔,那染血的傩面,那绝望的“画…怕…”的低语,如同无形的丝弦,依旧缠绕在每一个亲历者的心头。 

 案,破了。人,救下了。 

 但有些伤痕,有些余音,或许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真正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