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未送出的糖果(第3页)

 积木依旧散落着，但角落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豆豆蜷缩在软垫上，怀里紧紧抱着林风那个平板电脑。 

 屏幕亮着，上面不再是凌乱的色块，而是一幅用稚嫩线条勾勒出的画 

 一片绿色的草地，一个歪歪扭扭的大太阳，太阳下面，画着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小人（代表她自己），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小人（代表小杰？），两个小人手拉着手。 

 背景远处，还有一个模糊的、穿着裙子的、看起来像是女性的大人轮廓（保育员？），但那个大人的脸上，豆豆没有画上笑容，而是…涂了两个大大的、黑色的叉。 

 方哲轻轻地走过去，在豆豆旁边坐下，没有靠得太近。 

 他温和地看着屏幕上的画，声音放得极轻：“豆豆画得真好。这是…你和朋友在晒太阳吗？” 

 豆豆没有抬头，小小的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小脑袋几不可察地点了点。 

 “那个…”方哲指了指画上远处那个脸上打着黑叉的大人轮廓，声音更加柔和，“这个…是李老师吗？” 

 豆豆的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抱着平板的手指瞬间收紧！ 

 她的小脸埋得更低了，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方哲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试探性地拍了拍豆豆瘦弱的脊背，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抚： 

 “不怕了，豆豆。坏李老师…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她再也不能…不能伤害豆豆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而可靠。 

 豆豆的身体依旧紧绷着，呜咽声却没有停止。小小的肩膀微微耸动。 

 就在这时，活动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己经脱掉了白大褂，换上了日常的浅色衬衫，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股冰冷疏离的气息似乎淡了些。 

 她手里没有提那个标志性的银色器械箱，而是拿着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物证袋。 

 袋子里，装着一颗橘黄色的、完整的、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水果硬糖——那是从李芳藏匿的毒糖盒里缴获的“幸存者”。 

 苏瑾的目光扫过蜷缩的豆豆，落在方哲身上，微微颔首。 

 她走到豆豆面前，没有蹲下，只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小小的、颤抖的身影。 

 她的眼神依旧缺乏温度，却也没有了平日的锐利。 

 她将手中的物证袋轻轻放在豆豆面前的软垫上。 

 透明的袋子，橘黄色的糖块清晰可见。 

 豆豆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含着泪的大眼睛惊恐地看向那个袋子，又看向苏瑾那张冰瓷般的脸。 

 当她看清袋子里只是一颗普通的糖时，眼中的恐惧才稍稍褪去一些，但依旧充满了警惕和不解。 

 苏瑾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戴着干净手套的手指（她似乎永远戴着），指了指豆豆怀里平板电脑屏幕上那个画着黑叉的大人轮廓， 

 又指了指软垫上那个装着普通糖的物证袋。然后，她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 

 她拿起那个物证袋，走到活动室角落的垃圾桶旁，手腕一翻。 

 “噗通。” 

 那颗橘黄色的糖果，连同那个透明的袋子，一起落入了垃圾桶深处。 

 苏瑾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她做完这一切，转身便走，没有再看豆豆一眼，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豆豆愣愣地看着苏瑾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软垫上空空的位置，再看看垃圾桶的方向。 

 她小小的脸上，泪水还挂在腮边，但那双惊恐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懵懂的…困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安心？ 

 方哲看着苏瑾这一系列无声却极具象征意义的举动，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赞许。 

 他再次轻轻拍了拍豆豆的背，声音更加温和，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豆豆看到了吗？坏糖…坏东西…都被丢掉了。 

 就像那个坏李老师一样，被丢掉了。没有了。” 他指着垃圾桶，“再也…没有了。” 

 豆豆抱着平板电脑，呆呆地看着垃圾桶的方向，又看看屏幕上那个被她画了黑叉的大人轮廓。 

 她小小的嘴唇抿了抿，沾着泪水的大眼睛里，那层浓重的、化不开的恐惧阴影，似乎… 

 真的被那个穿着白衣服、冷冰冰的阿姨，用一颗丢进垃圾桶的糖，撬开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缝隙。 

 夕阳的光线透过窗户，温柔地笼罩着这个小小的角落。 

 积木散落在地上，反射着温暖的光。活动室里，依旧很安静。 

 但那份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死寂，似乎正在被一种缓慢的、带着痛楚的、名为“安全”的气息，一点点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