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镜泊夜语》

 2024年寒露,牡丹江的雨下得黏腻。·欣?完/本·鉮-占? ,免+沸,悦_渎. 

 周深站在镜泊湖景区的公交站台下,睫毛上挂着细密的雨珠。手机屏幕显示“东京城—渤海镇”的末班车还有五分钟到站,可雨幕里连车灯的影子都没有。风裹着湖水的腥气扑过来,他裹紧了冲锋衣,兜里的青铜哨子硌得肋骨生疼——那是爷爷周振山留下的唯一遗物。 

 “小伙子,去渤海镇?”一辆半旧的捷达停在面前,车窗摇下,露出张被岁月揉皱的脸。司机姓张,本地人,鬓角沾着白霜,“这鬼天气,班车早停运了。我捎你一程,收你个油钱。” 

 周深犹豫了一下。导航显示渤海镇还有20公里,雨看样子要下到后半夜。他拉开车门,一股混合着烟草和鱼腥味的热气涌过来:“谢谢您,张师傅。” 

 “谢啥,”老张转动方向盘,车轮碾过积水溅起半米高的水花,“去渤海镇探亲?” 

 “找我爷爷。”周深望着窗外掠过的白桦林,树干上的雨珠像往下淌的泪,“他五十年前在那儿失踪的,说是去湖里捞东西,再也没上来。” 

 老张的烟卷猛地一抖,烟灰落在仪表盘上:“你爷爷是……周振山?当年的‘水鬼周’?” 

 周深愣住了。“水鬼周”这个外号,他只在奶奶临终前含糊的呓语里听过。 

 “那时候他是镜泊湖的捞尸人,”老张的声音压得很低,雨刮器在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五十年前那场大暴雨,湖里翻了条运木材的船,死了十七个人。周振山下去捞了三天,上来后就疯疯癫癫的,说湖里有‘东西’在唱歌……后来有人看见他半夜划着木船进了湖湾,再也没回来。” 

 车拐进盘山道时,雨突然变了调。不再是“哗啦啦”的倾泻,而是像有人用指甲轻轻敲打车窗,“嗒、嗒、嗒”,节奏均匀得让人头皮发麻。老张踩了脚刹车,指了指远处湖面上的光点:“看见没?那是‘灯台子’,老一辈说,那是湖里的‘东西’在招伴儿呢。” 

 周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漆黑的湖面上,三盏青绿色的光点正缓缓移动,像提着灯笼的人在水上行走。 

 车停在渤海镇码头时,雨奇迹般地小了。 

 周深付了钱,老张却不肯收:“你爷爷当年救过我爹的命。对了,去老宅记得走正门,别碰后院那口井。”他顿了顿,从储物格里翻出个用红绳系着的桃木符,“戴上,保平安。¨x*s\c_m?s_w·.?c^o·m+” 

 周深接过符,指尖触到木头的凉意。老宅在镇子最东头,靠近湖湾,是座青砖灰瓦的老房子,院墙塌了半截,院门上的铜锁锈得死死的。他从背包里翻出爷爷日记里夹着的钥匙,插进锁孔时,“咔嗒”一声轻响,像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院子里的蒿草快有半人高,雨珠从草叶上滚落,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正屋的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堂屋里摆着张八仙桌,桌上的青瓷碗里盛着半碗清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片干枯的荷叶——像是昨天刚有人用过。 

 “有人吗?”周深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 

 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 

 他走过去,推开门。屋里没开灯,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地上织出张渔网似的影子。靠墙的木床上铺着蓝布褥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放着个掉漆的搪瓷缸,缸底沉着几粒没泡开的野茶。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相框——黑白照片里,二十岁的爷爷穿着蓑衣,站在木船上,手里举着条银光闪闪的大鱼,笑得露出两排白牙。 

 相框旁边,贴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爷爷的笔迹:“子时三刻,湖湾听声,莫回头。” 

 夜里十一点,雨彻底停了。 

 周深坐在院门口的石阶上,望着湖湾方向。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把湖面照得像铺了层碎银。他摸出爷爷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 

 “1974年8月15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