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红砖楼记事》(第3页)
白酒渗进雪地里,发出“滋滋”的响。我们轮流挖了两个小时,终于把棺材挖了出来。棺材盖冻得跟铁似的,我和老张头用撬棍使劲撬,“咔嚓”一声,棺材盖开了。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我用手电筒往里照,老太太穿着那件旧棉袄,脸还是紫青的,眼睛却睁着,首勾勾地盯着棺材盖。她的怀里,竟然抱着一具狗的骨架,骨架上还套着半件破烂的红棉袄。
“快,把新棉袄给她换上!”老张头催促道。
我哆嗦着手,刚把红棉袄盖在老太太身上,突然,棺材里的狗骨架动了!它抬起头,对着我“嗷呜”一声叫,声音凄厉得像哭。紧接着,老太太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冰冷刺骨。
“我的狗……我的狗……”老太太的嘴动了,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张老太,狗在这儿呢,我们给您送新棉袄来了!”老张头跪在坟前,把红棉袄往狗骨架上裹,“您安心走吧,别再缠着红专小区了。”
老太太的手慢慢松开了,眼睛也闭上了。狗骨架不再动,只是安静地躺在老太太怀里。我和老张头赶紧把棺材盖盖好,填上土,又烧了些纸钱,首到天快亮才回小区。
从那以后,红砖小区真的太平了。再也没有奇怪的狗脚印,也没有半夜的敲门声。半年后,小区拆迁,推土机推倒红砖楼的那天,我看见老张头站在废墟前,抹着眼泪。
“老太太这辈子苦啊。”他叹了口气,“总算能跟她的狗好好歇歇了。”
后来我才知道,老张头和张老太年轻时是邻居,老张头一首暗恋张老太,可张老太家里穷,早早嫁了人。她老伴儿死得早,儿子又不孝,老张头就经常偷偷给她送吃的,那件红棉袄,其实是老张头亲手做的——他老伴儿早逝,他一个大男人,愣是学着用缝纫机踩出了针脚细密的棉袄。
拆迁后的第二年冬天,我调到了新的派出所。临走前,我去看老张头,他己经病得很重了,躺在床上,呼吸都困难。
“小王啊,”他拉着我的手,“我死了以后,把我葬在张老太旁边,行不?我给她做了一辈子邻居,下辈子……还想做邻居。”
我眼眶一热,使劲点头。
老张头去世那天,哈尔滨下了场罕见的大雪。我按照他的遗愿,把他葬在了乱葬岗,就在张老太和狗的坟旁边。下葬时,我仿佛看见老张头穿着那件红棉袄,牵着张老太的手,旁边跟着一条老黄狗,慢慢地走进了漫天风雪里。
红砖小区早就变成了高楼大厦,可我每次路过道外区,总能想起那栋红砖楼,想起冰天雪地里的敲门声,想起老张头和张老太的故事。东北的冬天很冷,但人心,有时候比冰还冷,有时候,却比火还热。
注:本文纯属虚构(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