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老木场的回响》
北风卷着雪粒子,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王建军的老解放卡车玻璃上。他裹紧军大衣,盯着前方被车灯劈开的雪幕,方向盘在冻僵的手里咯吱作响。车斗里装着半车冻硬的白菜和土豆,是给山外林场职工送的年货。
“还有三十里……”他叼着烟,含糊地骂了句,“这鬼天气。”
这条路他跑了二十年,从青丝跑到了两鬓染霜。但今晚不同,过了前面的岔路口,就得拐进那条废弃了十年的“鬼道”——通往老木场的路。
老木场,全名“红旗第二伐木场”,鼎盛时养活了半个镇子的人。可自打十年前那场大火,死了七个人,就彻底荒了。都说那里邪性,晚上过路人能听见锯木头的声音,还有人见过穿蓝布工装的人影在雪地里晃。王建军是唯物主义者,嗤之以鼻,首到去年冬天,他亲眼看见一个穿胶鞋的“人”从卡车前飘过,脚印都没留一个。
“妈的,想这些干啥。”他猛踩油门,卡车嘶吼着冲上结冰的坡路。
拐进岔路口时,雪突然停了。
没有风,没有声音,连车灯的光柱都好像被冻住了。王建军心里一沉,眼角瞥见路边的老杨树——十年前,那棵树下吊死过一个丢了电锯的工人。
就在这时,副驾驶的车门“咔哒”一声,自己开了。
一股寒气灌进来,带着松木和焦糊的味道。王建军头皮发麻,缓缓转头——座位上空空如也,只有车座缝隙里夹着半片蓝布,像极了当年伐木工人穿的工装布料。
“谁他妈……”他话没说完,车灯突然灭了。
黑暗中,锯木头的声音响了起来。
“沙沙,沙沙……”
不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弯腰拉锯,锯条上还挂着冰碴。王建军想喊,喉咙却像被冻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慢慢转过身——没有脸,只有一个黑洞洞的轮廓,手里的电锯突然亮起火花,照出他脚下的雪地:七具被烧焦的尸体,蜷缩着,像被烧焦的木头。`比~奇_中*蚊.旺^ ?庚/辛_罪·哙?
“啊!”
王建军猛地踩下刹车,卡车失控撞向路边的雪堆。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三天后,王建军在镇卫生院醒来。
女儿王瑶守在床边,眼睛红肿:“爸!你吓死我了!要不是护林员发现你,你就冻成冰棍了!”
医生说他是一氧化碳中毒,出现了幻觉。王建军却攥着手里那半片蓝布,浑身发抖:“不是幻觉……瑶瑶,老木场出事了。”
王瑶不信。她是镇中学的历史老师,刚分配来一年,年轻,胆子大。当天下午,她就骑着摩托车,带着相机和录音笔,首奔老木场。
老木场的大门锈得不成样子,铁牌子上“安全生产”西个红漆字掉得只剩个“安”字。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被雪压得东倒西歪。正中间是当年的办公楼,三层红砖楼,窗户玻璃全碎了,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爸就是老糊涂了。”王瑶撇撇嘴,举起相机拍照。
她绕到楼后,突然停住了脚步。
雪地上,有一串脚印。
不是人的脚印,是动物的,却比熊掌还大,五个脚趾分得很开,深一脚浅一脚地通向办公楼地下室的入口——那里是当年的油库,十年前的大火就是从那儿烧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