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钟小艾,请慎重(第2页)
“我知道,沙书记的夫人在三年前过世了。”
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办公室里那层官场礼仪和政治博弈的薄膜。
沙瑞金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不是同情,更不是安慰。
这是提醒,是暗示,是一种最冷酷的武器。
她竟然将他内心深处最私密、最沉痛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开,摆在这场肮脏的交易桌上,当作一枚新的筹码。
他感觉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不是对钟小艾这个人,而是对她此刻所代表的那种不择手段、践踏一切情感和底线的丑陋。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钟小艾已经动了。
她站起身,那身得体的职业套装勾勒出她保养得宜的身形。
她没有丝毫犹豫,绕过宽大的红木办公桌,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
每一步,都像踩在沙瑞金紧绷的神经上。
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越走越近。
淡淡的、混合着香水和女性体温的气息,先于她的人,抵达了他的身边。
那味道并不浓烈,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性,试图钻进他的鼻腔,扰乱他的心神。
然后,她坐下了。
没有坐到对面的客座沙发上,甚至没有拉过一把椅子保持距离。
她直接贴着他坐了下来,就坐在他那张宽大的、象征着权力的老板椅扶手上。
扶手很宽,足够容纳她。
她的身体紧紧挨着他的肩膀,隔着两层布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以及那种属于女性身体的柔软触感。
办公室的空调明明开得很足,可沙瑞金却觉得那半边身子被一团火燎过,灼热、麻痒,令人坐立难安。
此时此刻的钟小艾,已经完全撕下了“侯亮平妻子”和“中纪委干部”的双重面具。
她不再是来求情的家属,也不是来谈判的对手。
她成了一个女人。
一个主动将自己送到权力顶端的男人身边的,美丽的、聪明的、并且毫无疑问是危险的女人。
她微微侧过头,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到他的耳廓上。
“沙书记,您一个人在汉东,一定很辛苦吧。”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若有若无的喘息,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暧昧的毒药。
“有些事,有些压力,是没办法跟下属说的。有些夜晚,也一定很难熬。”
沙瑞金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冷静地分析着眼前这个女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她以为他在汉东根基不稳,孤身一人,所以就认为他有弱点可以被利用?
她以为用这种最原始、最卑劣的方式,就能腐蚀一个省委书记的意志?
何其天真,又何其可悲。
他没有被诱惑,只感觉到了彻骨的冰冷和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这种愤怒不是暴跳如雷,而是一种沉静的、发自骨子里的鄙夷。
他想起了自己过世的妻子。
那个陪着他从基层一步步走来,温婉、善良、从不干政的女人。
她的音容笑貌,是他内心最柔软、最圣洁的地方。
而现在,钟小艾,这个为了救自己丈夫不惜出卖一切的女人,竟然企图用他妻子的死亡,来为她自己的献身铺路。
这简直是对逝者最恶毒的亵渎。
沙瑞金的内心深处,那扇紧闭的门后,一头名为“厌恶”的猛兽正在苏醒。
但他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立刻推开她,也没有出言呵斥。
他就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手,在等待猎物自己暴露出所有的破绽。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头,目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遮掩地直视着钟小艾。
他的眼神里没有欲望,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愤怒的火焰。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得像冰川的平静。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洞悉一切的审视。
像一个解剖医生,冷漠地看着手术台上扭动挣扎的标本。
钟小艾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突。
她预想过很多种反应。
他或许会惊愕,或许会半推半就,或许会严词拒绝,甚至可能会有一瞬间的意乱情迷。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这样绝对的、不含杂质的冷静。
这让她精心准备的所有后续话术和动作,都卡在了喉咙里,无从施展。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甚至还想挤出一个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微笑。
可沙瑞金先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平平常常,就像在讨论天气。
“钟小艾同志。”
他又一次用了这个称呼。
这个称呼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两人之间那层被她刻意制造的暧昧薄纱,重新定义了他们的关系——同志。
仅此而已。
“你觉得,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舒服吗?”
钟小艾愣住了。
这是什么问题?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感觉着身下坚硬的椅子扶手。
当然不舒服,硌得慌。
但她怎么可能说不舒服?
她勉强笑了笑:“只要能离沙书记近一点,哪里都舒服。”
沙瑞金也笑了。
那笑容很淡,甚至没有到达眼底,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是吗?”
他轻声反问,“可我觉得不舒服。”
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继续说:“我的椅子,我的扶手,不喜欢有不该在的人坐在上面。”
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不带丝毫烟火气,却精准地刺破了钟小艾鼓起的全部勇气和伪装。
她身子一僵,血液瞬间凝固。
坚硬的扶手硌着她,那点不适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变成了一种尖锐的、公开的羞辱。
她感觉自己不是坐在省委书记的椅子扶手上,而是坐在一块烧红的烙铁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沙瑞金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疾不徐,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它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说完,他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夜色中的省委大院安静肃穆,远处的灯火勾勒出城市的轮廓,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
这个小小的办公室内,这场荒唐的、孤注一掷的献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这比任何怒斥和驱赶都更具杀伤力。
沙瑞金的沉默,给了钟小艾一种被凌迟的错觉。
他明明就在眼前,却又遥远得在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只有规则、秩序和冰冷的权力逻辑,容不下一毫的个人情感交易。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那精心描画的唇色,此刻显得异常突兀和可笑。
她想立刻站起来,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