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钟小艾,请慎重(第3页)
可双腿却像灌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
她所有的预案,所有的挣扎,在对方这种绝对的、非人的冷静面前,都成了笑话。
沙瑞金的脑海中,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确实没想到,钟小艾会用这种最原始、也最低劣的手段。
她的父亲是钟正国。
那个在部委里以刚正不阿、家风甚严著称的老同志。
沙瑞金虽然与他交往不深,却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迹。
钟家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沙瑞金的思维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迅速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第一种可能,这是冲着他来的。
用一个女人,一个有身份的女人,来给他的政治生涯抹上一个难以洗刷的污点。
只要今晚的事情传出去一星半点,无论真相如何,他沙瑞金的形象都会受损。
“生活作风问题”,这六个字,在官场上足以杀死一个政治家的前途。
如果真是这样,那钟小艾,或者说她背后的人,就太狠了。
这不仅仅是狠,更是毒。
用自己的身体和名誉做武器,来攻击一个省的最高领导。
第二种可能,是钟小艾在为自己找下家。
侯亮平的案子牵涉甚广,或许在她看来,丈夫已经是一艘注定沉没的船。
她想在船沉之前,跳上另一艘更坚固、更庞大的巨轮。
这个想法让沙瑞金的眉心微微一蹙。
如果她想找的是祁同伟,沙瑞金毫不怀疑,以祁同伟的野心和不择手段,他会立刻踹掉自己的原配,风风光光地把钟小艾迎进门。
钟家的背景,对祁同伟来说是天大的诱惑。
可是,她偏偏找到了自己的头上。
是觉得自己的船最大最稳,还是觉得他沙瑞金和祁同伟是同一种人?
更深的厌恶从心底升起。
这不仅仅是对钟小艾个人的厌恶,更是对这种将权力、身体、婚姻明码标价的交换逻辑的厌恶。
什么大风大浪他沙瑞金没见过?
在波诡云谲的政治斗争中,他趟过多少暗流险滩。
难道今天,还能在钟小艾这条挖出来的小水沟里翻了船?
他缓缓地站起身。
这个动作很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随着他的起身,钟小艾再也无法维持那个尴尬的姿势。
她几乎是狼狈地从扶手上滑了下来,踉跄着站稳,低着头,不敢看他。
沙瑞金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刚才的暧昧不清,变成了此刻的泾渭分明。
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他是审视者,她是待审者。
“钟小艾同志。”
他又一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站累了?坐吧。”
他指了指办公室里待客用的那张沙发,那张离他办公桌最远的沙发。
这个简单的指令,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她彻底隔绝在他的核心区域之外。
钟小艾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顺从地走到沙发前,拘谨地坐下,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沙瑞金没有坐回去,而是站在办公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忽然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玻璃杯,亲自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半杯温水。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水流冲击杯壁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
然后,他端着水杯,一步步走回沙发区,将杯子轻轻地放在了钟小艾面前的茶几上。
玻璃杯底和木质茶几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叩”。
这声音让钟小艾的心也跟着重重一跳。
“喝点水吧。”
沙瑞金的声音平淡如常,“我看你,嘴唇很干。”
钟小艾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毫的轻蔑或嘲讽,只有一种公式化的、如同对待任何一个来访者的客气。
可正是这种客气,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不是在关心她,他是在提醒她,提醒她此刻的失态和狼狈。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矜持,在踏入这间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自己亲手碾碎了。
沙瑞金没有再逼她。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他重新靠进那张宽大的椅子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看着沙发上那个身影单薄、脸色惨白的女人,内心却是一片冰封雪原。
“你父亲,钟正国同志,身体还好吗?”
他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在钟小艾的脑海中炸响。
她霍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他……
他提起了她的父亲!
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提起她那个一生清誉、视名节如生命的父亲!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这是一句最严厉的警告,也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它瞬间就剥开了她所有行为的本质,让她意识到,她今晚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在作践自己,更是在玷污她父亲的名声,在给整个钟家蒙羞。
“我……”
钟小艾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他很好……”
沙瑞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那就好。”
他说,“老一辈革命者,是我们这些后辈的楷模。他们的精神和风骨,不能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断了传承。”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
钟小艾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近乎死灰的颜色。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坐直身体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沙瑞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接受她的“交易”。
他甚至不屑于跟她谈条件。
他用最冷静、最体面的方式,给了她最沉重、最屈辱的一击。
他让她自己看清楚,她究竟有多么愚蠢,多么可悲。
“沙书记……”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是彻底的、绝望的崩溃,“我……我只是太想救亮平了……我没有别的办法……”
“办法?”
沙瑞金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你的办法,就是来我这里,坐上我的椅子扶手吗?”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像鞭子一样抽在钟小艾的尊严上。
沙瑞金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缓缓开口,下了最后的逐客令。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想想清楚,作为一个党员,一个干部家属,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也替我,向钟正国老同志,问声好。”